花娘这句话一说完,站在后头的侍女旋即捧着托盆走上前来,盆内摆着一件鲜青色上衣。花娘拿起那上衣,在寿雪的面前摊开。鲜青色的锦布上绣着的是双鱼蔓草纹。
「虽然这锦布的鲜艳,与这刺绣的华美,都比不上阿妹的银发,但用来衬托你的美,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花娘将那上衣挂在寿雪的肩头,转身又从另一名侍女的托盆中拿起了几件发饰。那是银质的簪与步摇,上头镶着深青色的玉石。
「还有……这几件是鹤妃送的,这边这对耳饰是鹊妃送的,她们都很想来见你呢。」
花娘亲自将发簪插在寿雪的发髻上,笑着说道:「嗯,非常适合你。」
「……感激不尽。」
这句道谢,当然并不是为了回应花娘的赞美。虽然简短,却是充满了深深的谢意与敬畏之心。如果不是深谋远虑且仁慈善良的花娘出手相助,此刻寿雪恐怕已被带往刑场了。当然除了花娘之外,还有许多必须道谢的对象。
花娘听见寿雪道谢,只是淡淡一笑。
「我先告辞了,请好好静养。」
最后花娘说完这句话,便飘然离去。
─如何才能报答花娘的恩情?
寿雪望着花娘的背影,心里如此想着。如何才能报答花娘及其他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
这天入夜之后,高峻悄然来到,身边只带了卫青一人。寿雪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面对卫青。九九得知卫青是寿雪的同父异母兄长时,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却又说了一句「怪不得」。寿雪不禁暗想,到底是怪不得什么?
寿雪坐在槅扇窗旁的椅子上,尽可能不与卫青四目相对。桌上早已摆好了棋盘。高峻今日夜访夜明宫,只是为了下棋而已。
寿雪在盘面上下了一子,心里想到今天没办法求助于千里,忍不住发问:
「千里已至界岛乎?」
「差不多该传来消息了吧。朕一接到消息,立刻会通知你。」
高峻随手下了一子,彷佛完全没有思考。他下棋的速度还是一样快。
「你放心,界岛有市舶使接应着。」
「市舶使?」
「简单来说,就是负责管理贸易的人。界岛是贸易的玄关大门,官府设有市舶司,司长称市舶使。就跟盐铁使一样,可由朕决定人选。现在的市舶使是冯若芳,他是个懂得临机应变的人,应该能提供适当的协助。」
「噢……」异国之间的贸易往往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插曲,负责管理的人必须要有临机应变的能力。
「吾亦当速往界岛。」
虽然高峻等人推测乌的半身沉于界岛周边海域,但并无明确的证据。何况根据文献记载,乌的半身化成了「黑羽刈刀」,要在汪洋大海中找到一把黑刀,可说是难上加难。再者,海底到底有没有这把刀,只有乌才知道,因此寿雪无论如何必须亲自前往界岛才行。事实上依照众人当初的计划,寿雪本来就应该在打破香蔷结界后动身前往界岛。
「不,先等候千里与之季传回消息,再决定也不迟。没有打探清楚界岛一带的状况就出发,就像是不带武器上战场。」
高峻是个做事相当谨慎的人。虽然界岛并不是什么危险地带,但那是对凡人而言。寿雪及乌前往界岛会不会有什么风险,目前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鳌神与白雷的动静,也让朕有些担忧。」
「嗯……」
─不知衣斯哈是否平安?
白天的时候,寿雪取来衣斯哈残留在被褥上的头发,试着寻找衣斯哈的下落,但到头来只能追到鳌枝殿而已。
「此外还有沙那卖的动静,不晓得朝阳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唔……」寿雪忍不住咕哝。需要考量的事情实在太多,不能贸然行事。
「朕已经派晨回朝阳的身边,这方面也是在等候消息。」
「晨……沙那卖长子?」
鹤妃晚霞曾形容这个大哥是个「高傲」的人,但是在寿雪看来,晨并非「高傲」,而是过度在意身为沙那卖家族继承人的尊严与重担。
寿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高峻。这许多事情,在自己想到之前,高峻竟早已打理好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晨会站在你这一边。」
「……但愿如此。」
寿雪心想,自己与晨只见过一、两次面而已。就算晨与父亲朝阳不睦,也不能保证晨会为了自己这个外人而反抗父亲吧?为什么高峻对这一点显得如此有自信?
「不下吗?」
「咦?」
高峻指着棋盘说道:「轮到你了。」
「既然议事,何能弈棋?望汝少待。」
寿雪一边埋怨,一边对着棋盘皱起了眉头。高峻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语。半晌之后,寿雪在咕哝声中下了一子,高峻于是也下了一子。高峻再也不说一句话,寿雪也只是偶尔发出「呜呜」、「啊啊」之类充满懊恼的声音,不再开口说话。房间里除了落子声之外没有半点声响,这是一段多么静谧而祥和的时光。
高峻在棋盘上虽然一直占上风,但也没有赶尽杀绝。你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