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寿雪向之季说明道:
「此有何难?汝试思之,羊舌瑛之爱侣既含冤而死,瑛岂能不报此仇?」
──为了报仇!
之季神情僵硬地看着那黑盐。
「如果是这样的话,羊舌瑛又为什么会死……?」
「羊舌慈惠既言其女『因诅咒而死』,当是因施咒之故。」
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的诅咒!
「慈惠既问『其女为何因诅咒而死』,吾当答以『为复仇故』。」
之季脸色惨白,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子。那只被幽鬼的雪白手指抓住的袖子。
「……但微臣还是不懂,羊舌为什么要打探乌妃娘娘的虚实?」
之季半晌后摇着头说道。
「吾亦不知,或为托词。」
寿雪朝高峻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或彼实极欲任官,面薄不欲人知之,故以此相戏,实乃以退为进。」
「那羊舌慈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无论如何,现在有了娘娘的答覆,他应该不会再推托了。这一次,微臣有信心能说服他出仕。谢谢娘娘的相助。」
之季跪了下来,俯首称谢。
「吾何曾相助过汝?此皆汝自力为之。」
「不,如果没有乌妃娘娘的开示,微臣绝对无法猜出羊舌的真意。」
寿雪蓦然心想,或许除了自己之外,之季也是那羊舌慈惠想要测试的对象之一。他是高峻派出的使者,只要看看使者有多大的能耐,就可以评估皇帝有多少斤两。之季能够在短短数天之内,将十五年前的往事查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办事能力,慈惠应该也会感到佩服。
──难怪高峻也如此器重之季,将他留在身边。
寿雪看着跪在地上的之季,心里如此想着。
──不,高峻将他留在身边,恐怕不会是基于那么单纯的理由。
之季那平易近人却又带了一丝惆怅与落寞的神情,与高峻有着三分神似。在两人心中,都熊熊燃烧着冰冷的憎恨之火。正因为有这个相似之处,高峻才会把之季留在身边。
每当高峻看见之季心中那与自己相同的灵魂,或许都能获得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吧。
至今寿雪仍无法想像在胸中长久燃烧着灼热的憎恨火焰,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高峻与自己之间,永远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藩篱。
相较之下,高峻与之季却往往不需要开口便能心意相通。
每当产生这样的念头,便感觉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宛如窒息一般难受。
唯有寿雪自己明白,这正是她对之季抱持成见的真正理由。
❀
之季离去之后,寿雪气呼呼地向高峻问道:
「吾实不知汝此举意欲何为?」
高峻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平淡表情与口吻,说道:「你指的是羊舌的事?」
「羊舌慈惠乃栾朝遗臣,汝何故召之?再者,慈惠何故探吾虚实?莫非彼知吾身世?」
「朕告诉了他。」
高峻淡淡地说道。
──什么?
寿雪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汝……为何……」
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高峻看着寿雪,双眸有如置身在森林深处一般静谧。
「自从发生了上次那件事,朕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纸毕竟包不住火。」
所谓的「上次那件事」,指的应该是缁衣娘娘引起的骚动吧。
「我们不可能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将来有一天如果你离开了宫城,要保守秘密将会更加困难。如果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急着想对策,一定会手忙脚乱。」
「即便如此,亦不必……」
「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不如主动告知,让对方变成自己人。羊舌慈惠是最合适的人选。」
寿雪不明白最合适的人选指的是什么意思。既然高峻这么说,多半是不会有错。
──但是……
「此举吉凶难测,汝竟愿孤注一掷?」
高峻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朕的一贯做法。」
寿雪默默凝视高峻的脸。
「对了,关于慈惠的意图,其实你也搞错了一件事。」
「……何事?」
「他并不是想要试探你的虚实,他是真的想要知道女儿去世的理由。」
「慈惠岂有不知之理?」
女儿去世的理由,是因为施了咒术。施咒术的理由,是为了替情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