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羊舌家好像也有一个人被抓了。」
「咦?」
「啊,严格来说不是羊舌家的人,而是经常出入羊舌家的苦力。」
「苦力……指的是盐的搬运工吗?」
「没错,盐的运送方式通常是把盐袋绑在牛背上,有时也会使用马车,但要翻山越岭,还是牛可靠一些。」
「那个苦力遭到逮捕时,刚好就是羊舌的女儿过世前后?」
里錡歪着脑袋说道:
「这个……我也记不清楚了。」
「那苦力叫什么名字?」
里錡的脸上露出三分歉意,尴尬地说道:「呃……我不太擅长记人名。」
「走,我们去查一查。」
「咦?」
「只要是可能有点关系的事情,全部都要查得一清二楚。这个人既然曾经遭到逮捕,一定会留下审判纪录,我们到司法去吧。」
司法是各州掌管刑罚的官府部门,之季很快便将主意打到这上头。
随后之季便硬拉着里錡走出了刺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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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旬1,有名内廷的宦官来到夜明宫,声称之季已经从解州回来,想要向寿雪报告调查结果。依照规矩,臣子至地方上出差,回到京师后必须先向皇帝覆命。因此之季应该是先见了高峻,禀报了调查结果之后,高峻才派出使者前来告知。宦官告诉寿雪,大家指示乌妃前往位于内廷的弧矢宫一谈。
寿雪已造访过弧矢宫很多次,但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弧矢宫是个相当古怪的地方。屋顶有着乘龟老人造型的饰瓦,梁柱没有涂上朱漆,整座殿舍看起来相当简朴,然而殿内却环绕着金铜制的幡旗,地板上则镶嵌着星斗图腾。虽然名义上是让皇帝独自休息用的宫殿,但幡旗及星斗图腾多半是具有某些咒术意涵的吧。
寿雪登上台阶,一踏进殿内,便看见了高峻与之季。高峻坐在榻上,之季则侍立于一旁。高峻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脸上不见任何情感。高峻的前方早已备妥一把椅子,寿雪于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愿闻其详。」
「是。」之季点了点头,说道:
「羊舌瑛过世的不久前,发生了一起与羊舌家有关的事件。有名负责搬运盐的苦力,因贩卖私盐的罪名而遭到逮捕。羊舌家的盐也是由这名苦力负责搬运,但官差发现他所搬运的盐里头包含了一些不在帐目上的私盐,因此将他收监。这名苦力也坦承犯行,所以后来遭到处死。」
之季说到这里,歪着头继续说道:
「但是当时贩卖私盐的人实在太多,官府的审判也往往没有详细调查。光从过于简单的审判纪录,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虽然那苦力自己认罪了,但案情还是留下很多疑点。」
「或为屈打成招。」寿雪说道。
「是啊。」之季也表示认同。「而且跟其他的罪犯比起来,这名苦力从收监到处死的时间非常短,只过了不到两天。」
「此定未详查实情……汝意以为此人乃含冤而死?」
之季不敢直接断定,因此避而不答,却提了另一件事。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疑点。」
之季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名苦力遭到处死后不久,当时的司法参军事忽然暴毙。」
「司法参军事……?」
「司法参军事是一州的司法首长。」原本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高峻此时开口说道:「顾名思义,那是司掌律法的官职。」
「亦是下令处刑之人?」
「没错。」高峻说道。
「苦力收监二日即遭处死,下令者亦死,此必有内情……羊舌女之死亦与此事有关?」
「目前还无法肯定。毕竟是十五年前的事,连官员也记不清楚了,在羊舌的盐田工作的盐工们口风都很紧,什么也不肯透露。不过微臣还是从另一名运盐苦力的口中,问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噢?」
寿雪不禁有些佩服,之季的调查工作总是做得十分缜密而周到。
「根据那苦力的描述,当年遭处死的苦力与羊舌瑛是一对恋人。虽然两人口头上都不承认,但从他们的互动就可以看得出来。」
「恋人……」寿雪低声呢喃:「羊舌瑛之龄,彼时已二十有二,却尚未匹配婚嫁?」
一般而言,少女到了约十五、六岁年纪就会嫁人。从前的女性出嫁年纪甚至比现在更早,很多女性在十二岁左右便已嫁为人妇。相较之下,男性若是稍有身分地位的人物,到了三、四十岁才娶正室的情况并不罕见,因此男女之间的婚配往往会有非常大的年龄差距,夫妻年龄相近的情况反而少见。
「应该是原本想要嫁给那个苦力吧。听说那男人的父亲也是运盐工人,男人从小就进出羊舌家,帮忙父亲做事,因此与慈惠的女儿算是青梅竹马。」
寿雪不禁沉吟了起来。从这个线索,能够推导出什么样的结论?
「掌刑之官乃病死耶?」
「听说他在自家突然昏厥,就这么断了气,当初官府一度怀疑他是遭人毒杀,但最后是以病死结案。这死法与羊舌瑛如出一辙……不知娘娘有何见解?」之季朝寿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