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如此重大的任务,高峻竟然浑若无事地托付在之季的肩上,光从这点就可以看出高峻对他相当信任。
这让之季感到既荣幸又欣慰。那甚至不是「期许」,而是「信赖」。高峻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游说羊舌氏。
羊舌家的家仆将之季请进了接待访客用的厅堂内,静候屋主的到来。不一会儿,回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之季赶紧端正了坐姿。听说羊舌家的当家已年近古稀,之季原本想像那是个有如枯树一般的龙钟老人,然而实际走进厅堂的那人,却令之季大吃一惊。
之季的体格本就颇为高大,没想到那人比之季更加魁梧得多,看上去精壮而结实,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有着一条条极深的皱纹。两道眉毛又粗又厚,五官轮廓相当明显,眼神有如老鹰般锐利。虽然霸气凌人,却不显得野蛮,走起路来自带一股威仪。
他就是羊舌家的当家,羊舌慈惠。
「堂堂京师学士,怎么会来拜访老夫这乡野盐商?」
慈惠在之季的对面坐了下来,以低沉的嗓音说道。那声音有若洪钟,显得中气十足,然而那眼神却带着三分的戏谑之色。
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之季暗自吁了口气,但丝毫不敢松懈,开口说道:
「陛下派我来迎接足下至京师。」
「你要押老夫到京师……?老夫可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罪。」
「我说的是迎接。陛下想要任命足下为盐铁使。」
之季开门见山地说道。
「噢?」
慈惠目不转睛地看着之季。那充满威严的目光令他不禁受到震慑。半晌之后,慈惠忽然眯起了双眸,发出爽朗的笑声。
「看来陛下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心思细腻。」
之季不明白慈惠为何这么说,只能默不作声。
「老夫是个盐商,从陛下所施的盐政看来,可以看出陛下有着体恤万民之心,却同时也是位老狐狸。」
之季不禁感到有些纳闷。在之季的眼里,高峻虽然有着深思熟虑的性格,但绝称不上是什么老狐狸。
「陛下不仅有先见之明,而且还沉得住气,这不是老狐狸是什么?令狐大人,你认识现任的洞州节度使吗?」
之季虽然不明白慈惠为何突然提到洞州,还是点了点头。所谓的节度使,指的是负责统筹管理地方施政的官员。派任于洞州的节度使,又称「西边节度使」,管辖的范围并非只有洞州,而是包含了洞州在内的西方诸州。
「我不曾和他当面交谈,但却也大致瞭解这号人物。我曾经担任过前一任节度使底下的掌书记。」
「既然如此,你对踏鞴众应该也很瞭解。那是一群铁匠,冶铁需要大量的柴薪,所以他们会到山上伐木。近年来铁的需求量大增,他们伐木的范围竟然延伸到我们的北方山脉来。我们制盐也需要相当多的柴薪,所以自古以来北方山脉的柴薪都是运用到解州作制盐之用。如今那些踏鞴众开始染指北方山脉,双方因此爆发了地盘之争,你知道这件事吗?」
「有所耳闻。」
踏鞴众有着粗暴、好武的民风,经常在各地与其他地区的居民发生冲突,山上的地盘之争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的洞州节度使很有两把刷子,将那些踏鞴众约束得很好,不让他们跨越州界,来跟我们抢地盘。节度使是由陛下所任命,其所采取的行动亦全是由陛下授意。换句话说,陛下早就开始对老夫施恩惠了。」
「原来如此……」之季恍然大悟,对高峻不禁大为叹服。
节度使也是令外官,由高峻直接任命。
──原来陛下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要拔擢羊舌氏为盐铁使了。
高峻敢拔擢前朝遗臣羊舌氏为盐铁使,可谓胆识过人。布局的方式经过深思熟虑,而且能够耐心等候时机成熟,可谓心思细腻。
「先帝的时代,盐商都被朝政搞得苦不堪言,直到陛下登基,我们才如临大赦。令狐大人,到头来只有『心』才能改变人的行为。」
慈惠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陛下为政,确实秉持着『心』。能够为陛下卖命,都是幸福之人。」
「这么说来,你应该……」
之季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
「但是……」慈惠将头转向一边,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真是对不住,老夫已经无心从政……这些年来,老夫已丧失了从政的精力。」
慈惠的表情突然像是老了数岁。之季心想,难道是前朝失势的经验令他余悸犹存吗?然而从慈惠的神情看来,问题似乎并没有那么单纯。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如果纠缠不清,恐怕会引起慈惠更大的反弹。但是站在之季的立场,也不能轻易打退堂鼓。
「如果能够让你重获精力,你应该就会愿意从政了?」
之季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那东西以绢布包起,看起来似乎是某种珍贵之物。慈惠一脸狐疑地看着那布包,说道:
「你们应该不会愚蠢到想要贿赂老夫吧?」
「这是陛下吩咐我转交之物,我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确是事实。高峻只告诉之季「如果慈惠不肯任官,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之季并没有打开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