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阴荧一体 黑盐

sp;──盐经常被使用在祭神活动及诅咒上。

  「汝熟知前朝轶事,不愧为前朝重臣。」

  慈惠轻轻一笑,说道:

  「微臣在前朝可不是单纯的重臣。羊舌家与栾家的往来历史非常悠久,可以追溯到杼朝的时代……陛下和微臣对谈时也曾经提到……陛下竟然会知道这件事,颇让微臣吃惊,可见得陛下对典籍的研究非常透澈。」

  杼朝是古代以北方山脉的山麓地区为根据地的王朝,据传栾氏正是传承了杼朝的血脉。

  「正确来说,这历史还要更早,应该再往回推到杼朝建立之前,杼族还住在北方山脉的深山里的时代。为什么居于深山的杼族,与住在海边的羊舌家祖先会有所往来,娘娘应该猜得到吧?」

  寿雪说道:「为了盐之故?」

  慈惠愉悦地点头说道:「没错。」

  「既居深山,非经交易无以得盐。」

  「正是这么回事。不过除了交易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将羊舌家祖先与杼族紧密连结在一起,这与我们祖先所信仰的神明有关。」

  「是何神明?」

  「鳌神。」

  闻言,寿雪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这支信仰其实也与盐有关。羊舌一族自古便流传『白盐的制作方法是由鳌神所传授』这种说法。或许因为鳌神的外貌是大白龟,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传说吧。不管是对羊舌一族来说,还是对杼朝来说,白色都是尊贵之色。」

  而后慈惠目不转睛地看着寿雪。寿雪仔细确认后,发现他所注视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她被染过的头发。

  「整个杼族的人都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当然栾氏也不例外。那是一种闪耀着银白光辉的发色。羊舌家的祖先深信杼族人的身上流着鳌神的血脉,因此协助杼族建立了王朝,羊舌一族也因此而成为杼朝的臣子。当时羊舌一族在杼朝担任的是名为「吉士」的神职人员,后来杼朝覆灭,羊舌一族逃回故乡,而杼朝皇族则逃回北方山脉的深山之中,那就是栾氏的起源。其后天下大乱,栾氏起兵平定四方,我们羊舌的祖先是最早率众投靠的势力。羊舌一族的盐商身分,当然为栾氏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所以说,羊舌一族与栾氏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寿雪不禁吁了一口长气。没想到羊舌家与栾氏竟然有着这么深的渊源。

  「盐、盐、盐……羊舌一族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与盐脱不了关系,娘娘不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种诅咒。」

  慈惠的笑容中带了三分疲累。

  「因为盐的关系,微臣失去了独生女。在先帝的时期,许多盐商都转行了,当时微臣实在应该跟着其他盐商一起,没有必要坚持下来。」

  「……之季已详查汝女故世原委。」

  「娘娘说的是令狐之季吗?那是个相当优秀的年轻人,短短几天就把当年的往事查得一清二楚,陛下的身边竟然有这么好的人才。」

  「汝女之死,确是为情复仇?」

  「没错。」

  慈惠低头说道:

  「那几年官府对制盐业的管控相当严格,不允许盐商把多余的盐卖掉,然而收购盐的官价却是越来越低,每个地区的盐商都叫苦连天。为了找到存活下去的方法,微臣经常与各地盐商聚在一起讨论对策,因此常常不在家。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微臣刚好在外州,虽然女儿寄了好几封信来,但微臣以为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再加上实在太忙,竟没有立刻拆信来读。直到微臣家里的佣人大老远跑来找微臣,微臣见了佣人的焦急神色,才知道事情不妙,但一切已经太迟了。在赶回解州的马车里,微臣拆开了女儿寄来的信,上头写着她的情人遭官府逮捕,希望微臣赶紧回去搭救。那个遭逮捕的年轻人,微臣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微臣原本打算让他娶微臣的女儿,并且把家里的盐田交给他管理,没想到……」

  慈惠重重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神情显得相当落寞。

  「令狐之季推测这跟微臣是否贿赂参军事有关,这一点是他想岔了。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其实真相更加单纯得多。那参军事一直在觊觎微臣女儿的美貌,他抓住了年轻人,以此要胁微臣的女儿。他对微臣的女儿说,如果想要年轻人活命,就要答应嫁给他……微臣的女儿接受了参军事的要求。在女儿写给微臣的最后一封信里,把事情的始末都写了出来。她说她答应了参军事,决定委身出嫁,但没想到在那个时候,年轻人早已遭到杀害。」

  慈惠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感情。

  「女儿得知年轻人已死于非命,便决心要使用黑盐施行诅咒。那是羊舌一族自古留传下来的古老咒术,施术者必须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这是女儿当下唯一能够做到的报仇手段,因为身为她父亲的微臣,一直没有拆开她的信。」

  寿雪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一声哀叹。

  ──为什么女儿非死不可?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那时自己偏偏不在家?为何没有陪伴在女儿身边?为何没有读女儿的信……?

  在极度压抑的嗓音之中,彷佛夹带着发自慈惠心灵的呐喊。那悲痛的哀号声,让寿雪感到难以呼吸。她的胸口隐隐作痛,似乎随时会遭到撕裂。但是这股痛楚当然远远不及慈惠心中的痛。

  「女儿在信中向微臣道歉。一旦施行了那个咒术,她就会比父亲早一步离开人世,因此她向微臣道歉,让微臣必须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微臣宁愿她在信中责怪父亲,认为全都是父亲的错……」

  慈惠说完了这些话,便紧闭双唇,不再开口。忽地,铜幡随风摇曳起来,发出的声响既清脆又带了三分感伤,宛如少女们的哄笑声。

  慈惠看着那不断翻转的铜幡,彷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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