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做并非出于自愿。
寿雪朝温萤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布包还给了松娘,松娘将布包抱在怀里,说道:
「……这个漆奁是奴婢的老家代代传承下来的东西……」
松娘打开了布包,里头果然是一个圆形的黑色漆奁。似乎年代久远,上头的漆严重斑驳,在黑漆上头,有着以朱漆描绘的图案。
「这称作漆绘。奴婢的老家是漆商,除了制漆之外,也贩卖漆器的成品。」
松娘故意说得笼统,似乎是为了避免寿雪听不懂。
「娘娘请看。」
松娘将漆奁递给寿雪,她接了过来,仔细查看上头的漆绘。色泽鲜艳的朱漆涂在乌黑油亮的黑漆上头,显得格外亮眼。虽然笔致颇粗,整体来说称不上纤细,但有一种大气之美。那漆绘的主题是一名笑脸盈盈的美妇,周围环绕着三角纹线。
寿雪看了一会儿后说道:
「确是佳作。」
松娘喜孜孜地回应:
「谢谢娘娘夸奖。这漆奁不管是漆的品质,还是匠人的手法,都是上上之选。漆这种东西,会因产地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特性,不同季节的干化速度也不一样,因此要调和出这么美的漆色,需要相当丰富的经验及高明的技巧。娘娘请看这个朱漆的颜色,是不是相当饱满、浓艳呢?虽然名为朱漆,但其实颜色非常多样化,可能是橘红色,也可能是酒红色,端看漆料如何调配,品质当然也有高低之分。朱漆里头必须加入一种名为丹砂的红色砂子,高品质丹砂的产地相当少,这漆奁的朱漆正是使用了最高级的丹砂,色泽才会如此鲜艳……」
松娘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才惊觉不对,捂着嘴说道:
「对不起,奴婢太多话了。奴婢想请娘娘看的是这个漆绘的图样。」
「图样?」
「这图画的是一名妇人。」
「嗯。」
「我……看见了这妇人。」
寿雪看了看那漆奁,又看了看松娘,心里暗叫不妙。
──看来又招惹上麻烦事了。
「……汝曾见此妇人?」
「是的。」
松娘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恐惧,而是困惑。
「那天晚上,我偶然从睡梦中醒来,就看见这妇人将脸这么凑过来……」松娘一边描述,一边将手掌举到脸的正上方。「那妇人的脸好红……明明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却能清楚看见那妇人有一张红色的脸,而且……」
松娘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在笑……那红脸的妇人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她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这么看着我。」
寿雪低头望向那漆奁,漆绘上的美妇确实带着微笑的表情。
松娘接着说道:
「过了一会儿,我又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是作了一场梦。毕竟在房间里头,怎么可能出现面带微笑的红脸女人?但接下来连续好几晚,都发生了一样的事,而且连跟我同房的宫女也看见了……她非常害怕,一直说我们可能是被幽鬼附身或诅咒了,因为那妇人是鲜红色的……」
「鲜红色?」
「我只看见了妇人的脸,但是同房的宫女看见了妇人的全身,她说那妇人整身都是红色……她也不太会形容,总之好像是从头部到下半身都像沾满了鲜血一样,非常可怕。说起红色的微笑妇人,我立刻便想到了自己漆奁上的漆绘。」
「汝忧此漆奁或遭诅咒?」
松娘并没有说出明确的回答,只是歪着头说道:
「和我同房的宫女说,一定是这样没错,一定是这漆奁在作祟,所以她哭着求我把漆奁丢掉……」
松娘也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自己也有点担心,但是这漆奁是我家代代传承下来的宝贝,我实在不想丢掉。」
「故汝欲将漆奁埋于此处?」寿雪已明白了松娘这般举动的理由。
「是的,飞燕宫的人最近都会搬过来,我心想只要以后再找时间来挖就行了……」松娘说到这里,耸了耸肩,接着又说道:「我以为……鹊巢宫现在没人,埋在这里不会遭到责骂,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挖走。」
没想到树上竟突然传来说话声,也难怪她吓得花容失色。
「我本来还以为是鹊巢宫的土地神什么的在骂我……没想到竟然是乌妃娘娘,这应该也是一种上天的指引吧。」
松娘对着寿雪露出了恳求的眼神。寿雪的心里骤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乌妃娘娘,能不能请您暂时保管这漆奁?如果真的有什么幽鬼依附在上面,也请您想想办法……乌妃娘娘,求求您了……」
松娘对着寿雪拜倒在地。
──唉……
寿雪暗自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要向这宫女搭话,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此漆奁并无邪秽之物,绝无为害之虞,汝可如此告知同室宫女。」
「可是……那个红色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吾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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