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二净。明明都向千里请教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却忘了回信给高峻。
──对了,正要写的时候,晚霞的信刚好送到……
自己读完了信,正陷入沉思,九九又刚好回来,于是就这么将写信给高峻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吾一时忘却。」寿雪老实说道。
高峻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原来如此」。如果卫青在场的话,想必又会朝寿雪恶狠狠地瞪上一眼。幸好他此时正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寿雪心中微感歉意,说道:
「汝既亲至,可在此对弈。」
一边说,一边取出棋盘,放在窗边的小几上。两人隔着棋盘相对而坐。
「吾非不敌,当日正欲作一书与汝,恰逢晚霞书至,诸事劳神,竟尔忘却。」
寿雪一边下子,一边解释道。
「……鹤妃写信给你?」
原本正看着棋盘的高峻听寿雪这么说,抬头望向她。寿雪没有察觉男人的视线,只顾着继续下子。下到了千里所教的那一着,心里有些得意。
「晚霞之兄尚在京师,吾求晚霞引介一见。」
「你见鹤妃的兄长做什么?」
「专为白雷。」
寿雪抬起头来,与高峻四目相交。
「晚霞之兄或知白雷下落。彼兄弟所图之事,必与其父不同。倘能以言词说之,或能得其相助。」
高峻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后说道:
「……鹤妃的兄长也还罢了,白雷这个人还是别接近为妙。」
高峻的口气虽然温和,却说得斩钉截铁。
「何出此言?」
「朕猜想你大概是想借助巫术师白雷的力量,破除香蔷的结界……」
寿雪点了点头。高峻接着却面无表情地轻轻摇头说道:
「但他曾陷害过你多次,朕实在不认为他会愿意帮忙。你这做法,朕并不赞同。」
高峻很少像这样直截了当地推翻寿雪的主张。她听了倒也没有反驳,毕竟高峻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吾有一策,或可令他相助。」
「你有什么计策?」
「要行此策,须与白雷一谈。若不能亲见,书信往来亦可。」
高峻微微皱眉,看着棋盘说道:
「最好不要冒险见他。真的要谈,就写信吧。」
寿雪心里也是如此盘算。一旦见了面,要是白雷又企图下咒,对付起来也挺麻烦。
「鹤妃的兄长也须提防。在摸清对方的想法之前,别轻易托付此事。」
「吾正欲探其心思。」
高峻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鹤妃有何回应?」
「晚霞言若得汝恩允,当为吾游说其兄。」
高峻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垂下了头,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但从表情完全看不出其心中的想法。
「就约在弧矢宫……不,东院或许比较好。」
高峻如此呢喃之后,望着寿雪说道:
「就把鹤妃的大哥叫到东院来吧。朕正好也想和他谈谈。」
「汝亦欲见晚霞兄长?」
「是啊,如果他的立场与其父朝阳不同……」
高峻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沙那卖家族的当家朝阳虽然是高峻的协助者,却是寿雪的敌人。不,称之为敌人或许有些言重,但总之绝对不是朋友。然而若要追根究柢,高峻才是最不可能成为寿雪朋友的人物。
因为寿雪不仅是必须终生不得出后宫的乌妃,而且还是前朝皇室的余孽。
──这个男人总是选择最艰困的道路……
有时寿雪实在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股信念,在支撑着高峻的心灵。是诚信?是大义?是憎恨?抑或以上皆然?
一个人的心灵必有其根干,亦必有其轮廓。寿雪却连其轮廓也还看不清楚。
高峻凝视着寿雪的眼神,总是如此温和而平静,每当她望向高峻的双眸,总是会联想到安静沉积于地面的白雪。
蓦然间,高峻的视线下移,以轻描淡写的动作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
「……嗯?」
寿雪眨了眨眼睛,将身体凑过来。
「我们刚刚下到这里,对吧?」高峻淡淡地说道。
「……然也。」
寿雪皱起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瞪着棋盘。
「需要写信问问千里吗?朕不会介意。」
原来高峻早已知道寿雪偷偷写信问千里的事情。
「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