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彷佛是从脚下的地面钻出来一般。寿雪才刚惊觉不对,已经太迟了。
──诅咒!
寿雪感觉有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脚踝。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感觉似乎是一只冰冷而枯瘦的手掌,将自己的脚踝紧紧抓住了。她想要挣脱,却说什么也挣脱不开,那一根根手指陷入了肉里,令自己痛得发出呻吟,感觉小腿骨随时可能会被捏断。寿雪定眼往四下一看,这才发现周围的地面到处都有挖掘过的痕迹,一般的园丁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寿雪心里不禁暗骂自己太过大意,只注意着那男人的奇妙装扮,竟然没有察觉男人已在周围布下陷阱。
「汝于地下暗埋何物?」
「你猜不出来吗?当然是『诅户』。」
男人的嗓音骤然变得完全不同了。「来此的路上,刚好看见一具路倒尸,我顺手借了一点东西。」
所谓「诅户」,不外乎是尸体的指甲、头发、牙齿之类。将这些「诅户」埋在地下,引诱想要诅咒的对象踩在上头,是诅咒的惯用伎俩。
「汝……原来是……」
这种在背脊上乱窜的寒意……这种邪恶的诅咒氛围……这种阴毒冷酷的恨意……没错,寿雪想起来了。自己虽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却对这样的诅咒相当熟悉。
──那正是当初令晚霞吃尽苦头的蛤蟆咒法!
「白雷!」
「现在发现,已经太迟了。第一眼看到时,你就应该要认出是我。」
白雷缓缓迈步,走向了寿雪。明明头上罩着布,为什么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辨别方位?难道是布上挖了小小的觇孔?由于上头满是刺绣图纹,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看清究竟有无孔洞。
白雷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以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半晌后才说道:
「真没想到……乌妃竟是这么一个小女孩。」
白雷举起双手,十指在胸前交握。霎时间,寿雪感觉到握住脚踝的力量更大了,痛得皱起了眉头。
「汝究竟……意欲何为……汝既不识得我,当与我无隙……」
「没错,我跟你没有嫌隙,但我希望你死。」
白雷说得轻描淡写,彷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寿雪一愣,说道:
「既要取我性命,当有深仇大恨?」
「不,我并不恨你,只是希望乌妃从这世上消失。力量减弱的乌涟娘娘,已经派不上任何用场。明明力量不足,凭什么在国家中枢享尽尊荣?唯有最强的人,才能站在顶点。」
白雷这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的情绪,甚至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这让寿雪顿时感到一头雾水,摸不透男人的心思,明明没有仇恨,却要取自己的性命;明明施下了阴狠毒辣的诅咒,却没有说出任何憎恨咒骂的字眼。
「……汝欲除乌妃,使鳌神得此尊位?」
白雷哼笑一声,说道:
「那是之后的事,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只是看不惯乌妃,也看不惯那些信奉乌涟娘娘的人。你不认为你在欺骗善良百姓吗?明知道乌涟娘娘的力量减弱了,还鼓吹大家信奉,你不认为此行径比八真教更加恶劣吗?」
寿雪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回应。明知道默不作声会增长对方的气势,却依然张口难言。白雷不愧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让八真教势力迅速扩张的教主,这几句话说得刁钻刻薄,令寿雪哑口无言。
──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虽然脚踝疼痛不已,但这种半吊子的诅咒要破解并不困难,只是不知道白雷接下来会如何出招。
──他会当场使出杀手锏吗?抑或……
「汝唤吾至此,究竟所为何事?」
寿雪这句话一问出口,反倒是白雷一时陷入沉默,或许是乌妃没有如预期中被激怒,令他感到有些错愕吧。此时寿雪也已摸索出了男人的手法,白雷擅长利用各种巧妙言词,引诱对手一步步进入事先安排好的剧本之中。因此要与此人对峙,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掌握对话的主导权。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只是想跟你谈一谈。」
「汝有何要求,可速道来。」
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的「谈」,当然不会只是闲话家常。对方必定有着明确的目的,例如某种要求或是威胁。
「今天只是小小的警告,只要你以后乖乖待在夜明宫里别再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此乃沙那卖朝阳之意?」
白雷没有答话,等于是默认了。
「吾本不欲出宫,若非汝骗吾至此,如今吾尚在夜明宫内。汝作此要求,岂不自相矛盾?」寿雪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你只要乖乖求饶,可以少吃很多苦头。」
白雷不悦地说道。此时他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情绪。
「求饶?」
寿雪笑着说道:
「汝欲吾求饶,吾亦欲令汝求饶。」
寿雪迅速伸手入怀,取出斯马卢的羽毛,那羽毛刚从怀中抽出,瞬间便幻化成了一把褐色长剑。
寿雪奋力举剑往地面插落。
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