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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费尽千辛万苦,从城内各处史馆的书库搜集来那些沾满了灰尘的书卷,将它们仔细清洁干净,一字一字仔细抄写下来……那些古籍的内容,包含了许多如今已经失传的古老传承……能够让那些内容流传后世,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原本我把这个工作当成了无上的荣耀……没想到他们竟然……」
计衷双手捂面,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寿雪一看,就连他的手指及指甲也沾满了漆黑的墨渍,由此可证明他真的非常认真做着抄写的工作。
──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却含冤而死,抄写的典籍全遭焚毁……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何遭此横祸?汝尚知何事,可细细道来。」
「太过分了……我每天埋头抄写典籍,怎么可能偷盗纸张……」
两人的对话还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从计衷的回答听来,他对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摸不着头脑。
「这里一定还留着我所抄写的典籍……就在这个地方……我可以闻到我所使用的墨水的气味……一定就在这附近……一定……」
计衷摇摇晃晃地走向棚架,仔细盯着架上的书卷,嘴里咕哝着:「这个不是……啊啊……这个也不是……」半晌之后,他继续在棚架之间迈步而行。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得透明一分,就在弯过棚架尽头处的瞬间,计衷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寿雪心想,这个幽鬼大概已经像这样在书库内游荡了非常久的日子。
寿雪左右环顾整个室内。放眼望去全是一排排的棚架,上头堆满了书卷,从竹木简到纸本都有。书库的最深处摆了几张长桌,长桌与棚架之间以屏风隔起,虽然不算是非常大的书库,书卷数量却已多得难以计数。
「……计衷言此间有其所抄典籍。」
「微臣并不认为这句话值得采信。倘若真的有,他应该早就找到了。」之季回答。
「然计衷对此深信不疑……此库内可有计衷任经生时期,诸生所抄之物?」
「娘娘指的是前朝五代皇帝下令抄写的典籍吗?有的,前几天鸯妃借走的,也是那个时期所抄的典籍。」
「《海隅神异经》?」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大约有一整个棚架。」
「如此之多?」
「编纂前的古籍,数量还要更多,不难想像当年抄写及编纂作业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前朝的开朝皇帝可是搜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所有书籍。」
「全国?」
「是啊,当时朝廷奖励百姓将家中的书籍献给城内史馆,献书者都会获赐绢帛。尤其是献上地理志或是稀奇古怪的传承纪录,能够获得的赏赐最多。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古籍被堆放在书库的角落,逐渐沾满了灰尘。到了后来的第五代皇帝,这些古籍才重新受到重视。为了让这些古籍能够流传至后世,当时的皇帝下令重新编纂及抄写副本。」
之季一面说,一面将寿雪带至一座棚架前。架上摆满了纸卷,几乎已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他随手拿起一卷纸卷,交到寿雪的手上。那纸卷不管是裱褙还是卷轴,都是朴实无华,却看起来坚固而工整。显然比起外观上的赏心悦目,制作者更重视的是实用性。
寿雪望着棚架说道:
「彼时经生所抄古籍若全在此,计衷于理应当觅得。」
「是啊……」
但他却直到现在依然找不到他所抄写的典籍。
这是否意味着计衷所抄典籍早已遭全数销毁,一本都没有留下?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计衷会坚持「就在这个地方」?
「……吾等当信其言,从此间寻其所抄之物。」
「但是……要怎么找?」之季纳闷地问道。
没有人知道计衷的字迹。就算想要找,也无从找起。
「计衷既遍寻不着,必在难觅之处。此间书库,可有此等难觅之书?」
「难觅……微臣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废纸的再次利用。」
「废纸?」
「有时我们会拿写错了字,或是内容已经用不到的废纸,在背面写上新的内容。」
寿雪恍然大悟。衣斯哈平日习字的纸,用的也是从其他宫要来的废纸。
「如果使用的是废纸,背面很可能会写着一些不相关的文字……但是这座书库所收藏的书卷都是奇闻异录,不可能使用废纸抄写。会使用废纸来写的书卷,内容都比较无关紧要,就算隐约可看见背面的字也没关系……例如帐簿之类。然而帐簿的存放地点并非洪涛殿,而是各地行政部门的书库。例如历史最悠久、搜集书卷数量最多的秘书省史馆,或许能找到背面有着这幽鬼所写字迹的帐簿,但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是在这座书库里。」
「或许真在此间,亦未可知。」
「娘娘,难不成您打算彻底清查这座书库?」
之季转头望向书库内的一座座棚架。每一座棚架上头的书卷都是堆积如山。
「此间古籍数量虽多,约半数为竹木简,况计衷时代之前古籍皆可排除,尚余几何?」
「唔……」之季沉吟半晌之后说道:「排除这些之后,大概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吾等当于此三分之一古籍中,寻觅纸背有字迹之物……温萤、淡海!」
温萤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淡海却愁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