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鸟儿越飞越远,心里想着高峻的事。这是寿雪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能为高峻做什么事,并不是为了报答高峻因保护自己而受伤,或是为了报答到目前为止高峻对自己的种种关心,就只是单纯想要为高峻做点事情。
丝羽化成的鸟儿已飞得不见踪影。天空是如此蔚蓝,仿佛将手浸入其中,连手掌也会染成蓝色,堆积如山的白云,宛如搓揉而成的面团。
寿雪眯起了双眼,看着耀眼明亮的天空,半晌后才回到殿舍内。而后她再度走向橱柜,取出了麻纸,笔砚还放在小几上没有收起,寿雪坐在椅子上,将麻纸放在小几上,略一思索之后,提起了笔。
这一天,寿雪写了一封信给某官吏。
*
高峻脱下上衣,让卫青拆下手臂上的纱布。伤口已经愈合,不再感到疼痛,但卫青看见那伤痕,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家……」
伤痕只剩下若有似无的一条细缝,以痊愈的速度而言算是相当快,但古怪的是伤痕的旁边多了些条纹状的疤。
那褐色的疤看起来不像瘀青,反而像是枭的羽毛……
「朕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高峻穿好上衣说道。虽然多了些疤,但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而且那疤痕似乎变淡了些,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消失了。
「如有异常,朕会立刻告诉你。」
高峻对着满脸忧色的卫青如此说道,接着起身走出房间,从内廷走向外廷的殿舍。在回廊上走了一会儿,便可见廊外一大片的莲花池,正前方有一座巨大的殿舍,但高峻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
四面八方传来虫鸣声,天气越来越炎热,光是在太阳底下走一会儿,就会汗流浃背。幸而回廊内不受日晒,再加上莲花池上不时有清风拂过,所以相当凉爽。
此时莲花的花期已过,高峻正看着花苞,忽有宦官带着一名臣子走了过来。那臣子在高峻的面前跪下行礼,高峻先命卫青及其他宦官退下,接着对那臣子说道:
「孝敬,你过来。」
那臣子起身走到高峻的身旁,他正是鹊妃的父亲琴孝敬。年约五十出头的琴孝敬原本是个风姿潇洒的人物,如今却是面容憔悴、眼神涣散,令见者不胜唏嘘,不久前还乌黑油亮的头发,此时竟已花白。
他已主动辞去中书侍郎职务,马上就要离开庙堂。虽然表面上鹊妃是病死,宫女是遭山犬咬死,但琴孝敬身为鹊妃的父亲,还是得背负一些责任。
「微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陛下表达心中的歉意。」
孝敬的脸上带着万念俱灰的表情。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失去了儿子及女儿,却还必须为此引咎辞官,其心中伤痛之大,是高峻难以想像的。
「你不须向朕道歉,好好安慰你的妻子,吊奠你的孩子吧。」
「是……」孝敬紧咬着牙齿,表情却逐渐扭曲,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失……失礼了……」孝敬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赶紧取出手帕抹去眼泪。
孝敬是个刚正、耿直的男人,在朝中颇具信誉,工作的能力也很强。失去这样的人才,对高峻而言实在是一大损失。
「微臣的儿子及女儿……从小就像是互为表里的一对兄妹……」
孝敬擦拭了泪水,稍微恢复了冷静之后喟然说道:
「但两人的感情太好,让微臣的妻子有些担心。说起来惭愧,微臣是在听妻子说了之后,才察觉这件事……妻子和微臣私下商议,最好赶紧把女儿嫁出去,以免兄妹两人铸下大错。但如果只是嫁往其他人家,我们担心无法彻底斩断兄妹俩的关系。因此我们决定把女儿送进后宫,她在后宫里见不到哥哥,对哥哥的奇妙情感自然会放弃或淡化……说起来对陛下相当失礼,这其实才是我们把女儿送进后宫的真正理由。没想到这个决定竟成了我们的最大罪过。若不是我们把惠瑶送进宫中,她也不会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
孝敬紧紧握着手帕,承受着内心的苛责与煎熬。高峻轻拍他的手腕,要他别太过自责,孝敬再度热泪盈眶,赶紧拿手帕盖在眼睛上。
「如果……惠瑶心中恋慕的是圣德仁慈的陛下……可不知会多么幸福……」
自己可一点也不仁慈。高峻心里如此想着。自己不仅没能拯救惠瑶,而且接下来还会遭孝敬怨恨。
高峻虽面无表情,却仿佛被孝敬看穿了心思。孝敬面露微笑说道:
「听说陛下为惠瑶焚了丝羽?陛下的仁慈,微臣感怀在心。」
高峻霎时吃了一惊。焚烧丝羽一事,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天底下知道自己偷偷焚烧了丝羽的人,只有卫青而已,卫青的口风很紧,绝对不可能说出去。
「你为什么……」
「乌妃娘娘在信中告诉了微臣。」
「什么?乌妃?」
高峻心中的惊讶不减反增。寿雪竟然会写信给孝敬?
「乌妃娘娘在信中说,她已吊慰了惠瑶,陛下也为惠瑶焚烧了丝羽,惠瑶的灵魂渡海必不致迷途。没想到乌妃娘娘会写信给微臣,当初微臣也吓了一大跳。乌妃娘娘幽居深宫,对微臣而言就像是真假难辨的宫中传说,微臣连乌妃娘娘是人是鬼也不知道,没想到竟然会收到来自乌妃娘娘的慰唁之信……从乌妃娘娘的信中,微臣感受到了乌妃娘娘对惠瑶过世的哀悼之意。微臣相信乌妃娘娘必定是慈悲之人,当然陛下也是。」
高峻一时哑口无言,没想到寿雪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她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自己。
孝敬从刚刚到现在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埋怨之意,原本高峻正感到纳闷,原本还以为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