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双生之沫 想夫香

没有他的房间。他到底在哪里睡觉、在哪里吃饭,下官完全查不出线索。」

  寿雪不禁大感愕然。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人找不出蛛丝马迹?

  「下官打听的结果,没有一个人看过宵月睡觉或吃饭。」

  「此人俨如……」

  俨如惠瑶的哥哥。不,那具不过是乍看之下像惠瑶的哥哥,却有着空洞双眸的泥人。

  寿雪蹙起秀眉,沉吟了起来。既然没有办法施展法术,自己并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追踪宵月,只能等待卫青指挥宦官们把他找出来。

  「……回夜明宫。」

  寿雪紧咬嘴唇,快步离开鹊巢宫,内心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极度懊恼。

  月光照亮了夜晚的道路。每走一步,都踏着落在鹅卵石上的自己影子。

  两人走进了椨树与杜鹃花的树林。骤然间,寿雪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往上窜,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不,与其说是停下脚步,不如说是双腿酸软,没有办法抬脚。

  「娘娘?」温萤露出诧异的神情。寿雪没有心思解释,只是焦急地左右张望。月光将一棵棵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明亮处犹如白昼,枝叶茂密处却比阴影更加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寿雪赫然发现树枝上似乎有东西……

  在一根椨树枝上,竟有着两条人腿。周围尽是黑茫茫一片,唯独那树枝恰巧沐浴在月光下,宛如那两条人腿是从黑暗里长出来的。两条人腿的上方,隐约可看到灰色长袍的下摆,显然那是一名宦官。

  「你便是乌妃?」

  树枝上传来了说话声。那声音似乎比鸟鸣声更加高亢,却又仿佛比狗的低吼声更加低沉,宛如同时具备了宏亮及静谧这两个特性。

  温萤立即闪身挡住寿雪,说道:「什么人?」

  站在树枝上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陡然间,那树枝似乎微微上扬。下一瞬间,那人已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寿雪与温萤只听见了树叶的沙沙摩擦声。

  修长而纤细的身体、白皙的脸孔、垂肩的黑色长发。眼前的人,正是红翘所画的宵月。不,应该说是寿雪那天晚上所看见的青年。

  「……枭!」

  四目相交的瞬间,寿雪忍不住张口大喊。正如同那天晚上一样。

  「对了一半。」

  宵月冷冷地说道。

  「这个东西并不是我,正如同你并不是『乌』。」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这只是『使部』……是个容器。」

  ──容器?

  寿雪心中正感狐疑,自己的手却动了起来,摘下了发髻上的牡丹花,朝着宵月抛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不是出自寿雪的意愿,仿佛身体已不再属于自己所有。牡丹花在空中幻化成了箭矢,朝着宵月疾射而去。但就在箭镞碰触到宵月身体的瞬间,整枝箭蓦然融解,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像是被宵月的身体吸了进去。

  「同族相斗,没有任何意义。真要分出高下,除非使用『鸟部』。」

  宵月的表情在冷酷中带了三分错愕。

  「怎么,你连这种事也不知道?难道是乌吃了太多花,脑筋糊涂了?」

  寿雪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全身冷汗直流。一心只想要拔腿逃走,两条腿却酸软无力,紧贴着地面动弹不得。

  「噢,看来至少你还知道我很可怕。」

  「汝……所言之事……吾一概不知……」

  呼吸越来越困难,光是要挤出这句话便已费尽力气,声音微弱且不住颤抖,连寿雪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变成这样。

  「好吧,我明白了,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听好了,我乃幽宫葬者部,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刽子手……此外,我还是乌的哥哥。」

  幽宫是传说中大海另一头的神之国,眼前这个人,竟然说自己是幽宫的刽子手?

  宵月说完了这句话,似乎自以为已经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他抬起了那毫无表情的脸孔,凝视着天空,一会儿后发出了一声轻呼。

  「终于找到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座岛,它却不知去向,让我很伤脑筋。」

  宵月说完这句话,对着天空大喊:

  「斯马卢!快过来!」

  天空中传来了振翅声及低沉的鸟鸣声。

  一只鸟降落在附近的树枝上,黑褐色的羽毛上带着白色的斑纹,正是星乌。

  「我叫你过来,你停在那里做什么?快到我这里来!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宵月呼唤了好几次,星乌才终于飞了过来,停在宵月的手腕上。

  「斯马卢本来是『乌』的鸟。」宵月说道。

  寿雪张开干涸的双唇,勉强说道:

  「『乌』是何人?莫非……是吾?」

  「对了一半。」宵月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

  「乌是乌,你是你。乌在你的身体里。」宵月指着寿雪的身体说道。

  「在……吾体内?」寿雪按着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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