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寿雪心里咕哝,无奈地说道:「有无幽鬼,吾一往便知。」寿雪给了个简洁明快的回答,但接着又问道:「此事汝师父要汝『不准再说』?」
「嗯……」
「汝师父未曾斥汝『不得胡言乱语』?」
「咦?」衣斯哈眨了眨眼睛。「唔……对,师父只叫我不准再说,没怪我胡言乱语。」
「既是如此,必有幽鬼。」
衣斯哈听寿雪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愣住了。
「真的……有吗?」
「有。」
如果除了衣斯哈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见,应该会以「不得胡言乱语」或「别胡说八道」之类的说词来责备衣斯哈。但衣斯哈的师父不仅没有这么说,而且还要求「不准再说」,可见得师父心知肚明,衣斯哈并非胡言乱语。
衣斯哈吁了口气,表情变得轻松不少。
「汝有何愿?仅欲知飞燕宫有无幽鬼?」
「不……」衣斯哈用力甩动脑袋,模样十足是个天真的孩子。「我看那孩子好可怜,很想帮帮他。但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那孩子跟我一样……是哈弹族人。」
衣斯哈接着描述,那幽鬼有着黝黑且布满雀斑的皮肤,一对乌溜溜的眼珠,以及扁平的鼻子、厚厚的嘴唇,一看就知道是哈弹族人。
「唔……」
寿雪目不转睛地看着衣斯哈。眼前这个年幼宦官并非天资驽钝,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一天到晚惹师父生气的孩子。不,或许正因领悟力太好,再加上想法单纯,才会经常遭受责罚。
「汝聪慧而不机灵,耿直而不知应变。」
寿雪说道。衣斯哈歪过了脑袋,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吾知一人,正与汝相似。」寿雪的脑海浮现了一名青年的脸孔。正是昨晚才刚见过的那个人,那个严峻、沉静而稳重的青年。有如寒冬中的山脉。寿雪哼了一声,将那张脸孔抛出脑外。
「汝既入夜明宫,何愁无能为力?」寿雪扬起了嘴角。
*
由于此时已是深夜,寿雪先将衣斯哈打发了回去,约好明日造访飞燕宫。毕竟要是让那少年睡眠不足,白天做事出错,难保不会害他再遭责打。丽娘生前曾经说过,孩子每天都必须要有充足的睡眠。
隔天清晨,寿雪带着九九出了夜明宫。由于平常的黑色襦裙实在太过醒目,这天寿雪改穿了紫色的衫襦及鹅黄色的长裙。这些服装都是由花娘所送。
「那篦栉明明很适合娘娘,娘娘为什么不戴上?」
九九嘴里依然咕哝个不停。她指的当然是高峻送的那支雕着鸟纹及波涛的象牙篦栉。
「吾绝不戴。」
「为什么?陛下要是听见了,一定会很失望。」
寿雪紧闭双唇,没有回答。一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二来有些事情不能让九九知道。
例如寿雪与高峻已经变成了「挚友」。
──朕想成为你的挚友。
寿雪想起当初高峻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胸中蓦然有股苦涩又温暖的感觉如溃堤一般倾泄而出。虽然过去的怨恚与未来的痛苦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高峻这句话确实像一道光芒,射入了寿雪的心中。
那光芒虽然黯淡而柔弱,却是唯一的救赎。
然而另一方面,却也让寿雪不知道该怎么与高峻相处。虽然高峻经常造访夜明宫,与自己饮茶闲聊,但直到如今,寿雪依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是否应该将高峻当成挚友一般款待?但就算有这个念头,也不知道实际上该怎么做。说到底,寿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也不知道该如何维持朋友关系。而最麻烦的一点,就是高峻对此也是懵懵懂懂。
寿雪皱着眉头走了一会儿,忽听九九问道:「娘娘,看您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心事吗?」寿雪心里不禁感慨,自己只要表情一有丝毫变化,九九就会开始问东问西。寿雪虽然感到厌烦,却也明白如果九九完全不问,自己反而会感到寂寞。从前的自己明明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然而一旦体会到了受到关心的感觉,就再也回不去了。
「啊,娘娘!树上有只奇怪的鸟。」
两人走到夜明宫外围的椨树及杜鹃花林时,九九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枝头说道。那是一只黑褐色的鸟,身上带着白色的斑点,一对黑色的眼珠正凝视着两人。
「此鸟即星乌也。」身上的斑点有如天上繁星,因此名为星乌。
据说这种鸟是女神乌涟娘娘的眷属,夜明宫深处的乌涟娘娘壁画上,星乌画得特别巨大,而且宫城内祭祀乌涟娘娘的庙也被唤作「星乌庙」。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原来后宫有这样的鸟。」
「应是外地之鸟迁徙至此林中,久居不肯离去。」
乌涟娘娘最恨「枭」,即夜猫子、猫头鹰,因此不仅后宫完全没有这类猛禽,甚至连「枭」这个字在后宫都被视为禁字。小型的鸟类在此没有天敌,能够过着悠哉安稳的生活,或许这也是那只星乌决定在此定居的原因。星乌的鸣叫声相当响亮,没听过的人可能会吓一跳。只见那只星乌忽然张嘴大叫一声,鼓翅扬长而去。
「好美的鸟儿。一般的乌鸦都是全身漆黑,这星乌身上却有白色斑点,真是可爱。」
九九似乎相当中意星乌,不停追问着「它吃什么食物」之类的问题。
两人穿过了树林,沿着回廊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