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双生之沫 清燕

出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扭捏表情。

  「过来这里坐下。放心,不会骂你的。」

  九九在旁边温言说道。但衣斯哈还是不动,只是低头看着脚下,一副快要掉下眼泪的表情,两条腿微微扭动。寿雪见衣斯哈神情有异,起身说道:

  「汝腿有伤?」

  衣斯哈一听,肩膀霎时一震。寿雪一看那反应,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回想起来,少年刚刚起身的时候,不仅动作异常慎重,而且表情相当难看。

  「不敢就坐,必是伤于髀后。」

  寿雪走上前,撩起少年的长袍下摆。衣斯哈吓得全身打颤,寿雪并不理会,只是拉着下摆,叫九九脱掉他的裤子,露出两条不曾晒过太阳的白皙大腿。九九一看,忍不住捂住嘴。

  「好严重……」

  只见少年的大腿后侧一片血淋淋,中间部位伤势最深,不仅皮开肉绽,且又红又肿。

  「此乃棒击之伤,汝曾受棒责?」

  那是寿雪相当熟悉的伤痕。从前自己在民间当家婢的时候,像这样遭受责打可说是家常便饭。因此一看见衣斯哈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新进宫的宦官遭负责指导的宦官责打,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但是这伤痕……下手未免太重了……」九九脸色发白。

  「都怪我学不会应答,老是惹师父生气。」衣斯哈低声呢喃。

  「师父」是新进宦官对负责指导的宦官的尊称。

  「一时学不会应答,这也怪不得你,你光是要学会我们说的话,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九九说道。

  「……汝是何族出身?」

  「衣斯哈」并不是宫城一带常见的名字。霄国是由大小数个民族所组成,就像寿雪的血统若要往前追溯,也是来自北方的少数民族。

  「我是浪鼓的哈弹族人。浪鼓是迎州南边的沿海地区。」

  「何故千里至此?」

  「我们族人有不少孩子都进了宫里当宦官。光靠打鱼,没办法维持一家生计。」

  简单来说,就是希望少一张嘴吃饭。孩子当宦官,父母不仅能拿到一笔钱,而且孩子若能在宫里熬出头,父母也能跟着享受富贵。因此有些人是自愿净身进宫,但也有些人是像衣斯哈这样迫于无奈。当一名宦官不同于一般的卖身为奴,首先得割去男性的象征,在手术过程中送命的例子亦多有所闻。寿雪不禁心想,眼前这孩子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接受了这样一条路?

  寿雪检视了衣斯哈的伤口,令九九取来药箱,同时从房内拖来一张榻note,要衣斯哈趴在上头。寿雪从药箱里拿出一小袋蒲黄,拉开袋口。蒲黄是蒲花的花粉,可作疗伤之用。

  注:可横躺的椅子。

  寿雪在伤口上涂满蒲黄,盖上棉布,接着包上纱布。衣斯哈全身紧绷,丝毫不敢乱动。

  「可起身矣。」

  「谢……谢谢娘娘……」

  衣斯哈神情紧张地穿好衣裤。

  「以臀就榻而坐,勿触股内。」寿雪一边说,一边让衣斯哈坐在榻上,同时将椅子转向他的方向,自己也坐了下来。

  「……汝何事夜访吾宫?」

  衣斯哈深夜来访,必定有事相求,并非希望乌妃帮他包扎伤口。衣斯哈并拢了双膝,手掌放在膝盖上,再度支支吾吾了起来。

  「……呃……是为了……」

  衣斯哈偷眼窥探寿雪的脸色,似乎很怕遭到责骂。或许是因为经常遭到师父责打的关系,他的性格变得有些胆小畏缩。寿雪一想到这点,心中不禁对少年有些同情。

  「既来此宫,必是有求于吾?」

  寿雪温言诱导。衣斯哈老实地点了点头,接着鼓起勇气说道:

  「我看见一个孩子。」

  「孩子?」

  「年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或许比我大一点,也是个宦官,就站在飞燕宫的庭院里。」

  看来这少年撞见了一个年幼宦官的幽鬼。

  寿雪心里如此想着,只是轻轻点头,催促衣斯哈继续说下去。

  「庭院的偏僻角落有片潮湿的泥沼地,开了不少燕子花,那个孩子就站在那里,面对着殿舍。他一步也没有走动,就只是看着殿舍,脸上的表情相当悲伤……」

  衣斯哈说到这里,忽然垂下了头,接着说道:

  「就只有我看得见那孩子。我问其他人,大家都说没有看见,师父还把我重重责骂了一顿,叫我不准再说。」

  衣斯哈缩了缩身子,仿佛想起了身上的痛楚。寿雪心想,这件事一定让他遭到了责打。

  「那孩子明明就站在那里,大家却都说是我眼睛有问题,我自己也糊涂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衣斯哈脸颊微微抽搐,显得相当恐惧。似乎不管那孩子是不是幽鬼,都让他心里发毛。

  「我在飞燕宫的时候,从来没听过有幽鬼出没的传闻……」

  九九一脸狐疑地嘀咕道。衣斯哈眉头一皱,眼泪又快要掉下来,九九赶紧安慰他:「我听到的幽鬼传闻大多是宫女或妃嫔,或许也有宦官的幽鬼,只是我没听说而已。」但衣斯哈还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九九对寿雪投以求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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