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那边正冒着大量的烟雾,很明显地是发生火灾了。但是,要说是昨天的火灾的影响,我可不认为火种会残留在建筑物这里。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很久才想到,前一天,“校长”暂时把“学校”的管理权限委托交给了柯顿太太,但是她却在准备午餐的途中死了。那时她可能正将那个难吃的烂蔬菜汤放在锅里熬煮吧?后来“中立”前来一口咬定那个纸袋是从史黛拉房间偷来的零食和饮料;“王妃殿下”和史黛拉也跑来通知柯顿太太发现“家臣”被杀的尸体,搞得柯顿太太焦头烂额,他一定是预估学生们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搞定,所以并没有吸掉火。也或许她事先将火势调整为小火了,但是厨房的火从昨天白天就一直点着,于是锅子里面的东西完全蒸发,从烧焦的地方开始起火,我试着去量倒在地上“舍监”的脉搏,可是他已经死了。史黛拉好像在一瞬间连刺着他好几刀。平常脸色鲜红的“舍监”的脸泛白,胸口和腹部形成了红色的横条纹相间的。
“……史黛拉。”浑身是血的她看着将要消失于大量的烟雾当中,我慌了。“赶快逃离这里。”
“我、我——”她甩开我的手,以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带着恨意的声音大叫,“我、我——”
“我知道啦!”
“我是史黛拉。今年十一岁,跟父母一起住在可以看见凯旋门的大型公寓里面。”
“我知道,我知道啦。”我再度握住她的手,竟可能地表现得温柔。“而我是卫·御子神,今年十一岁。和父亲一起住在日本的神户。等我长大,就会去法国接你,史黛拉。”
史黛拉张大了嘴巴,也许是想再大叫出来,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她不断地蠕动着她的嘴巴,眼中栖着明显的狂气和无处可逃的悲哀色彩。我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拿手去摸她的脸颊,将史黛拉的视线从“舍监”的尸体上转开,我的手指上残留着鲜血的触感。
也许史黛拉偷听到了“舍监”跟我的对话吧?既然秘密被泄露了,对她而言,“舍监”就再也不是重要的为他守护幻想的门房了。所以,史黛拉立刻前往厨房,握好菜刀找上门来了,就和之前一样,为了惩罚、处决那些把她的幻想化为乌有的人们。
“史黛拉,走吧。”
我拉着她的手。建筑物内部笼罩着浓浓地热气,但是自动洒水器并不像昨天那样开始做动。是机械系统故障了?或者是水不够了,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再这样下去,从餐厅冒出来的火很快地就会扩及到整个建筑物了吧?史黛拉因为发不出声音来,而焦躁地扭动着身体,她的头发是散乱,我强拉着她,从玄关逃到“学校”外头。
“我的名字叫史黛拉……”在我的催促下离开“学校”的同时,她终于发出声音来了,“史黛拉。今年十一岁。跟父母一起住在可以看到凯旋门的大型公寓里面。”
“是的,史黛拉,而我是卫。今年十一岁。和父亲一起住在神户。等我长大,就回去法国接你回来当新娘。”
我们就这样不断地反复这样的对话。往左右两边都是荒野的唯一一条路走去。过了一会,当火焰蹿升的学校变得像“舍监”的那个金色打火机一样大小的时候,史黛拉终于恢复了笑容。
“是啊。”可是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不了正常的光彩了。“是啊。我是史黛拉,十一岁。你是阿卫,十一岁。等我们长大了就要到神户结婚。不,在巴黎结婚。”
“是啊,史黛拉,就快了。很快我们就会结婚了。”
我们虽然进行着对话,但是我已经没有和她一样的幻想了。现在回头想想,在“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人完全赞同史黛拉的妄想吧?拒绝她的故事而遭到杀害的丹尼斯时这样,路·贝尼特也是,就算比尔也一样。其他的人觉得史黛拉的幻想是很怪异,但也在坚持各自的故事的情况下,试着想办法去磨合,调整世界的扭曲。
坚持“学校”是秘密侦探的培育中心的故事的霍华德。或者编造出“学校”是将具有将轮回转世的前世人格重现能力的人们集合在一起的研究所的故事的凯特。编派出“学校”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借由数据套装显现出来的虚拟真实世界的故事的肯尼斯——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强行要别人接受自己的幻想的人不止史黛拉一个,大家都一样。连我也不意外。只是在强迫他人的程度方面史黛拉的气势凌驾其他人之上。事情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
“我的名字是史黛拉,今年十一岁——”史黛拉像损毁的录音机一样不停地反复着话,我勉强对着她路出微笑,突然间,我发现到前方有一个人影走过来。
平常总是整理得干净的茶色头发现在已经凌乱不堪了。来人就是“校长”,黛波拉·席华德博士。
“——你们?”
脚步踉跄到让人觉得她没有跌倒实在很不可思议地“校长”一认出我跟史黛拉,便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跑了过来,但是也许是立刻就发现史黛拉的脸上和衣服都沾满了血迹吧?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发、发生什么事了?发生……那是?”
我随着校长的视线回头一看。“学校”那边窜起了巨大的火焰。现在火势已经大到从这里看过去也知道有多严重了。
“难道……那是我的设施?”
“很遗憾,席华德博士。”我慢慢地走进她。“你的设施被整个烧毁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你们两个逃出来吗?其他人呢?隆呢?艾妮呢?”
她口中的隆大概是指“舍监”——不,巴金斯。隆·巴金斯。原来全名是这样啊。现在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大家都死了。”
“什……”她的眼神带着莫名地悲屈,好像在评价我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什么意思?”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卫,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的研究啥鬼的,你利用我们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