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想让八云你继续照顾我了,所以想早点住进去」
「不想让我照顾?」
「当然,这不是说讨厌你的意思……」
言尽于此,摇月再没多说什么。
14
五月——摇月失去了大部分的脚趾。
她没法很好地保持平衡了,脚步踉踉跄跄的,而每当我忍不住伸出手搀扶她的时候,她都会露出些许羞涩、些许掩饰般的笑容。
摇月即便走得有些艰难,也还是坚持着要自己走路。我想是因为她舍不得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摇月淡然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深切告别的话语。
窗外金灿灿的蒲公英田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田野,甚至让人产生了下雪的错觉。每当风起,那片白茫茫的蒲公英田便会喧嚣地翻腾起波浪。
蒲公英的花儿全都变成了绒毛。
「哇哦——」
摇月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她轻叹了一口气,我甚至觉得她的气息都是白茫茫的。
我们在那一尘不染、无比平整的白色花田上留下了零散的足迹。每走一步都会扬起轻柔的蒲公英绒毛。我和摇月静静地席地而坐,沙沙的声响不绝于耳。那一个个装满了蒲公英种子的浑圆绒毛,都如同是小小的神乐铃,蕴含着充满某种预感的声音。(注:神乐铃是日本传统的祭祀乐器)仿佛大声讲话,面前那安稳平和的景色便会被摧毁殆尽一般,我和摇月都凑到了对方的耳边窃窃私语。摇月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脸庞,让我心痒难耐。
「八云,机会这么难得,我们来聊点相互之间的秘密吧」
摇月的声音极尽娇媚。
「嗯」
「那你先来」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顿了顿,说道。「垦田永年私财法念起来非常押韵」(注:念作“kon den ei nen shi zai hou”)
摇月笑个不停,她皱起了眉头。
「这算什么嘛?八云你好狡猾——那轮到我说了哦」
摇月的嘴唇向着我的耳边靠近。她的鼻尖轻轻地蹭到了我的耳朵。我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
——这时,起风了。一阵粗鲁的风吹过花田。
我的头发都被风给吹乱了,我闭上了眼睛。
风儿渐渐地平息。睁开眼睛后,面前是一片如梦如幻般的光景。
宛如雪野一般广袤的蒲公英绒毛在空中纷纷扬扬。它们比真正的雪还要静谧和激烈,在风中翩翩起舞,穿过花田、掠过树丛,飞向五月的蓝天——
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被染成了纯白,这道风景美丽得让人背脊发凉。
「不要——」摇月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颤抖。「已经去世的外婆以前告诉我说,如果蒲公英的绒毛飞进了耳朵里,人就会再也听不见声音。八云,捂住我的耳朵——」
摇月的恐惧貌似是真切的。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可以如此的坚强,但是对于封建迷信却也如此的恐惧,尽管奇怪,但我想,也许这就是人。
我用双手捂住了摇月的耳朵。——摇月那杏仁型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着。她的呼吸也在微微震颤。我感觉自己的手中仿佛守护着一个弱小的生灵。
摇月在我眼中突然变得那么的楚楚动人,那么的惹人怜爱。
我们深情地凝望着对方。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便如同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全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我和摇月第一次接吻了。
15
初吻过后,有好一阵子,摇月光是和我对上眼便会满脸通红,然后动作飞快地不知躲到哪里去。脸红的人当然不只有她,我也羞耻得不得了,我俩没完没了地继续着没有鬼来抓的捉迷藏。
——某天夜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摇月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我的身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我仓皇失措,甚至有种“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感觉。
我们一动不动,一起看了好一会儿其实压根就不想看的电视。屏幕里是一对住在热带草原上的猎豹父子。电视还不时传出旁白的声音“危险!是怒不可遏的非洲水牛!”“——它们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了”。如果此时有摄像机对准我们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配上这样的旁白“大家快看,这是一对在交往之前就接吻了的尴尬情侣!”
「八云——」摇月面红耳赤,她直勾勾地望着电视,问道。「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我被摇月吓得不轻。这是一记就连清水都有可能打不中的“火之玉直球”。(注:出自日本职棒阪神老虎队的一位知名投手“藤川球儿”,他投出的直球球速极快,超过150km/h)而且她用的还是敬语。这时——电视里传出了一声枪声。
“过去有大量的非洲象因为象牙走私而被偷猎者滥捕”
「……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那,你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情呢?」
“黑斑羚被赶到了水边,它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无处可逃了——”
我只得老老实实地坦白了心声。我想我的脸大概是红透了。
「……我喜欢你」
「……什,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