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
「哈哈,掐死你~」
摇月笑中带着泪,她的手又能重新动起来了,这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
「说不定真能弹钢琴呢——!」
于是我们急急忙忙地向着乐器店赶去。中途还为了把银臂给遮住而去买了一双黑色的皮革手套。拿着人家公司的商业机密满大街跑好像还是有些不太好。
乐器店里的钢琴琳琅满目,摇月站在钢琴前,双手置于琴键之上。
随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那是她曾经一度失去过的钢琴。无法找回自然是一种悲伤,但是在找回之后,清楚终将再次失去便更是悲伤。无论如何,悲伤都总是挥之不去。
可是,摇月缓缓地弹起了钢琴——
店里回荡着优美的琴声。我背脊发凉,身子都在颤抖。
那是没能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弹完的那首曲子的后续。
当然,如今的琴声远没有当时那般凄美,节奏也慢了许多。可是摇月在那个时候所失去的某些东西,如今正通过银臂弹奏而出的声音得到了切实的填补。
摇月一边弹琴,一边落泪——曲终之时,她低声啜泣着伏在我的胸膛上。我温柔地抚摸着摇月的后背,直到她止住自己的眼泪。
18
七月初——我们再次踏上了波兰华沙的大地。摇月想去一趟华沙,于是我们便决定在那里与埃米尔父女见面。
瓦津基公园的肖邦像、热拉佐瓦·沃拉的肖邦故居、肖邦博物馆里的普雷耶钢琴……我们去参观了很多上一次没能去成的地方,甚至还去了一趟位于克拉科夫的维耶利奇卡盐矿。
——摇月终于迎来了给米赫演奏的日子。
黎明的破晓之光透过酒店的窗户投射进来,摇月在那纯白光芒中调节着银臂。盐化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恶化,摇月往银臂里塞了很多填充物,让它可以时刻紧贴自己的手臂。我感到了一种枪手在赶赴决斗之前给自己的爱枪进行调试的紧张感。
为了这一天,摇月耗费掉了不少寿命。她买了一台电子琴搬进公寓里,每天练琴将近五个小时。
「如果我弹得太烂的话,是没法给米赫带来希望的——」
为了不让琴声传到其他房间沦为噪音,摇月戴上了耳机,而我也没法听到她的演奏了。我只好在别的房间里埋头写作。在此过程中,我想,人类的本质果然都是孤独的。宛如在运河上并排而行的两艘小船,即使有那么一瞬间,两艘船看起来像是合二为一了那样也好,它们最终也注定会在那宽广的海面上各奔东西、渐行渐远……
——华沙的七月带着些许凉意。
当天的最高气温不过二十度上下,相当宜人。夏日的天空是如此的湛蓝,仿佛能让琴声轻轻地飞向高空。华沙的街道也宛如是在香甜小憩,着实是一个安稳祥和的好日子。我们借用了肖邦音乐学院的一个教室。虽然当天本来就是休讲日,但学校里基本上空空如也大抵也是院方的关照。
埃米尔先生鼻梁修长,外眼角微微下垂,显得很是温柔。是一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高个子绅士。他戴着一副细细的银框眼镜,透露出一种他就是银臂制作者的气质。埃米尔先生所穿的那件棕色西装略显老气,加之那修长身型,让我联想到了一首歌《古老的大钟》(注:这首经典歌曲写于1876年,在全球范围内被广泛翻唱)
「初次见面,今天非常感谢你们。不胜感谢,感激不尽」
埃米尔先生用蹩脚的日语和我们打招呼。他应该费了好一番功夫来练习吧。寒暄过后,他弯下腰和我们握了握手。脸上的笑容感激到泫然欲泣。
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在埃米尔先生修长的双腿后探出了头。她很是害羞地躲了起来。
这个女孩子如同洋娃娃一般可爱。一头金色的卷发、天蓝色的瞳孔、又大又圆的额头。也许是煞费苦心地打扮过,她穿着一件带有白色蕾丝边的淡蓝色礼服,甚至还系上了蝴蝶结。不过,她的双手自手肘部分起便是残缺的——这个女孩子就是米赫。
摇月操着一口流利的波兰语向米赫搭话。米赫露出了笑容,有些娇羞地摇摆着身体,和摇月三言两语地聊上了。这着实是一幅令人欣慰的景象。
埃米尔先生把摄像机固定在三脚架上。镜头正对着钢琴。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通透阳光斜斜地照亮着琴键。埃米尔先生表示过一阵子会把视频发过来,因此我得以空出了手。摇月缓缓地走到三角钢琴前,有些腼腆地向我们鞠了一躬。她身穿一条纯白色的绸缎礼裙。银臂的简朴之美更是突出。
我们为摇月献上了掌声。米赫也很是高兴地拍打着双臂。
摇月坐在钢琴前,望向了放在钢琴上的面包超人玩偶。其实摇月对今天的演奏非常不安,所以她甚至把这个玩偶都给带了过来。
摇月伏下了修长的睫毛,做了一个深呼吸。
在那一瞬,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正如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最后的那次演奏一般,摇月仿佛与钢琴融为了一体,成为了那优美乐器的一部分。
扣动心弦的强音向着寂静缓缓划去——
银臂开始了演奏。它就像是摇月真正的手臂一般,无比流畅地编织出乐声。
黑键的伴奏宛如一艘摇摆中的小舟。
肖邦的《船歌》——
儿时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顿时复苏。那是和摇月相遇的第二天——
摇月恬不知耻地拿自己的演奏和毛里奇奥·波利尼相比,说着“想要弹得更加圆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