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绝对错不了。虽然自己还不太能够接受事实,但那的确是一具尸体。十年来和自己共同生活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尸体。
看着庆时一点都没有变化、睁得大大的眼睛,忿怒像是不断增强的波动,在秋也心中一点、一点确实地扩大。不断冲击压迫着秋也,全身似乎要动摇起来一般。或许因为过度震惊而暂停作用的情感已经回复过来,秋也龇牙咧嘴,将脸扭向坂持。
坂持看着秋也,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有趣。绝对不能原谅坂持那家伙。一定要杀了他!
只差那么一点,秋也就要和庆时一样嘶喊着向前冲去。然而……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想起三村信史刚才对自己打手势,要自己冷静下来。没错,如果此时我也冲向前去,一定会和庆时一样惨遭杀害。再说,庆时最心爱的女孩中川典子现在受了重伤,如果自己也死了的话,谁来照顾中川典子呢?
秋也努力将目光自坂持身上移开,看着自己的桌面。无能为力。找不到出口的愤怒与哀恸,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摧残殆尽。
坂持哼哼地笑了两声,将视线自秋也身上移开。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会无法克制地浑身发抖,秋也极力想要保持镇定,双手在桌子下用力握拳。紧紧地、紧紧地握紧拳头。即使如此努力,庆时的遗体就躺在眼前,要想强迫自己转换心情却是不容易。
真的让人难以接受。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一个自己所熟识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庆时从小就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呀!说出来或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经验,可是有一次两人到河边玩,庆时差点溺水的时候是我救他上来的;或者因为好玩,我们抓了蝗虫之后塞进小盒子里,没想到竟然因为塞了太多只,几乎让它们全数死光,我们两人也因此反省了半天;或只是为了比较小狗艾迪到底喜欢谁,彼此大打出手;另外,还记得有一次为了恶作剧而躲进学校教职员室屋顶,差一点被发现,两个人一起逃走然后大笑。庆时他,真的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然而,我已经失去他了吗?
信史举手。“我还有一个问题,老师。”
“又有问题吗?三村。好,你说吧。”
“中川同学她受伤了。如果‘计画’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不是对她不公平吗?”
坂持笑着,似乎觉得信史的问题很有趣。
“嗯,是没错。那又怎么样呢?三村。”
“那么,能不能先治疗中川同学,在她伤好之前,我们先延期一阵子可以吗?”
秋也光是要压抑激动的情绪就十分花费力气,而三村信史居然能表现得如此沉着冷静,实在让秋也惊叹不已。而自己的心情竟还有余力赞叹他人,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没错。三村信史比秋也要冷静许多。他说得对,如果事情真能如此处理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多争取到一点的时间,说不定还有机会能逃离这个地方。
坂持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你的建议挺有趣的,三村。”
不过,坂持马上就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那么。干脆我们把中川也杀了,这下子不就公平了?”
典子本人,还有教室中再次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信史背部学生服下的肌肉也紧绷起来。
信史马上接着说道:
“收回,收回。讨厌,真没意思。”
听到信史那开玩笑般的语气,坂持又再次笑出声来。轻薄男马上将原本伸向手枪套的右手,放回背在身后的步枪枪带上面。
接下来,坂持又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
“大家听好了。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本来就不一样。有的人头脑聪明,有的人体力超群,诸如此类。所以打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所以,中川也不需要特别治……喝!那边的!谁准你说话!”
坂持突然咆哮起来。坐在秋也前方的藤吉文世(女子十八号)试图要对身旁的女生班代表内海幸枝说些什么的时候,坂持朝她丢出一个白色的东西。粉笔吗?一瞬间秋也如此想着。当然,这完全是状况外的空想罢了!
咚!像是铁钉钉入棺材的声音。文世那白皙又有点宽的额头正中央多了一把细长的小刀。
幸枝睁大了眼睛目睹这一切。奇妙的是,文世也极力想确认自己额头上多出来的那把小刀,整个眼睛向上翻,头也像是被眼睛拉扯似的向后仰。
下一瞬间,文世整个人瘫倒在一旁。倒下的时候,左太阳穴碰到了身旁幸枝的桌子,幸枝的桌子因此晃动了一下。
这次用不着确认了。有谁的额头上插了一把小刀,还能活下来呢?
所有的人一动也不敢动。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有幸枝屏住气息,低头盯着文世看。典子也朝着那个方向以表情茫然地看着。三村信史抿着嘴唇看着和庆时一样倒在座位走道间的文世。
吞了吞口水润润干燥的喉咙,秋也想到:根本就是任人宰割嘛。任人宰割,可恶!我们的生活居然得掌握在这个叫坂持的混蛋家伙手上!
“啊,一不小心出手啦,不好意思呀!老师出手的话算是违反规则。”坂持眼睛紧闭,搔了搔头。马上又回复认真的表情,说道:“你们不可以再做些乱来的事情,也不可以私下交谈。对那些爱说话的同学,老师虽然心疼,可是小刀还是会丢过去哦。”
秋也咬紧牙关,对自己说:忍耐下去等待时机。在这个地上已经有两具同学遗体的异常气氛里,他不停地、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可是眼光不由自主还是会被庆时的脸吸引过去,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忍耐。说真的,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