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话 泥中之莲

「你难道不是应该,一直都无比拘泥于成为勇者这件事的吗?」

  「的确如此。即使是现在,成为勇者也仍旧是我的目标。但是,成为你们大赦的『勇者』,并不是我所渴望的方向。以牺牲为前提活着的存在,我是不会承认那是勇者的。」

  「…………」

  神官像是暂时陷入思虑似的沉默不语,不一会又向芽吹提问。

  「会让防人的牺牲为零——你曾说过这是作为人类?楠芽吹的誓约是吧?并且你将这份誓约化为了现实。但是,人类历史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科学、文化、甚至连生命本身,也都是存在于无限无数的尸骸之上的。」

  「啊啊,的确如你所说。」

  现在的这个四国,亦是存在于过去的勇者、巫女、以及连名字都未曾被记载的众多人们的牺牲之上。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为何要如此地否定牺牲。如果牺牲少数便能拯救多数的话,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

  「你——不,应该说大赦,一直都只将人类看待成一个『整体』。像是看着围棋或是是将棋的盘面一样,仅仅是从高处俯视。所以才什么都不明白。」

  芽吹狠狠瞪视着神官。

  「即便是『大众当中的一员』,那个人也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朋友、也有他所爱、爱着他的人。若是牺牲了哪怕一个人,那些关爱着牺牲者的人们,都会感受到有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悲伤!正因为你们仅会从高处俯视着这一切,才会连如此简单的——不过是初中生的我也能明白的,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明白。杀死少数活下多数这样的选择,怎么可能会是件好事!」

  一开始对于芽吹而言,『零牺牲』是为了让大赦认同自己的能力,以及出于对蛮横无理神明的反抗心理而举起的目标。

  但是,现在不同。

  被告知亚耶会成为牺牲品时所感受到的愤怒、悲伤。

  夕海子保住一命时所感受到的喜悦、安心。

  防人也好巫女也好,就算是名字也不曾被记录的『大众当中的一员』也好,每一个都是活在这世间的人类,都是无比重要的生命。

  沦为牺牲又怎么会是好事。

  哪怕仅仅是一人,沦为牺牲又怎么会是好事。

  芽吹像是将愤怒完完整整地转换成话语似的怒吼而出。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给我不顾死活地挣扎下去!没有付出过不顾及自己生命努力的人,就别给我那么轻易地作出要将别人的生命作为牺牲的选择!!」

  对芽吹的话语,神官一言不语地倾听着。

  「由你们大赦所给予的所谓『勇者』的称号,我不需要。我要以我所理想的勇者为目标,总有一天必定要将它实现。」

  「——你所理想的勇者,是什么。」

  「不会让任何一人牺牲的存在。开拓出不必再造成牺牲的道路之人,才是勇者。」

  「……」

  「我会继续担任防人。我会一直寻找,与以牺牲为前提的做法所不同的方法。根据情况,我也会进入大赦的内部,亲自去改变你们那扭曲的做法。并且,我一定会找出,不让任何一人成为牺牲的道路。」

  芽吹想到——

  当达成这个目标的时刻,我也能将自己作为勇者来认同了吧。

  大赦所给予的所谓『勇者』的称号与地位本身,不具有任何价值。被同伴以及自己本身,认同为心目中的勇者。以这种方式所成就的勇者才具有更大的价值。

  对现在的芽吹来说,她已经拥有了愿意将自己作为勇者看待的同伴们。接下来只要芽吹自己,将自身认同为勇者便足够了。为此,她要以自己所理想的勇者——『开拓出不必再产生牺牲的道路之人』为目标而前行。

  「不必让任何人成为牺牲的道路……如果是你的话,也许总有一天能够做到也说不定。」

  「一定会做到的,一定会。」

  芽吹说出这句话后,神官便转身背向芽吹,离开了屋顶。

  推动芽吹前进的事物,是她的愤怒。

  那是,对于轻易选择以牺牲为前提的方法的大赦。

  对于将牺牲强加于人类的神明。

  对于把牺牲当作「无可奈何」来接受的人类们。

  对于这蛮横无理的世界本身,所感受到的愤怒。

  而后,另一个原动力是——

  芽吹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前。

  防人的少女们,正为了夕海子的恢复与芽叶的回归而共同欢乐。

  加贺城雀。

  弥勒夕海子。

  山伏雫。

  山伏SHIZUKU。

  国土亚耶。

  众多的防人们。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比重要的朋友。

  就算在接下来,芽吹也绝不会让她们死去。

  同样的,也不会让勇者继续牺牲。

  不会让任何一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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