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准转学的时机才动手的。
我在心中暗忖,星川连同书信一同放进箱内的那篇新闻报导,里头提到那名遭人刺杀的十七岁少年,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做……
我在无意识下喃喃自语。
——西村昌平。
奇妙的一刻发生了。我不假思索便拨起了长发,露出整个脸蛋,就单纯只是为了确认。
——他是长这样吗?
小森双目圆睁,香烟从口中掉落。
宛如喝了某种特殊的烈酒般,感觉现场的空气为之扭曲歪斜。
我体内有某个东西正引吭发出凄恻的长号。明明知道一切,却偏偏完全想不起来,就是这样的一分焦急。
——咦?
小森和我隔着火焰凝望彼此,一时间相对无语。他以微带颤抖的声音低语道: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昌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已晓悟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星川那只箱子里的新闻报导提到的十七岁少年,就是我。我原本是西村昌平,是这名男子将我杀害。
我站起身,俯看着一屁股跌坐在地,瞠目结舌的小森。怒火并未在我胸中窜烧。前世发生的事,我没半点记忆。我只是感到震惊,杀害西村昌平的人竟然就在我面前。
昔日杀害我的人,就在眼前。
我觉得我仿佛已不再是我。
小森蜷缩身子紧盯着我。
我为了确认此事,又接着说道。
——我是西村昌平。
小森发出一声惊呼,霍然起身,将柴火整个踢飞,灰屑和火花漫天乱舞。
就在那一刹那,我闭上眼睛。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小森已从我眼界消失。
我小心提防地环顾四周。
不见人踪。
只听见蹬地远去的脚步声。
我走向牛车,拿起柴刀。小森的背包还放在车台上。先前他以铁链系住背包的举动,反而害他无法立即取下背包,只能留置原地。
只要沿着原路往回走一个小时,便可到达最近的出口。倘若小森逃往该处,我也只能束手无策。
我本想追向前去,但若是他笔直地往前奔逃,我现在根本追不上。
我有可能会因为天色昏暗而追过头,到时要是水牛车被小森夺走可就惨了。
考量到小森可能会折回这里夺取背包,我手里握紧柴刀,一夜没睡。
结果一直等到东方发白,小森还是没有回来。
天明后,我开始检查小森背包里的物品。
里头有香烟、小刀、替换用的衣物,还有一捆装在塑胶袋里的钞票。仔细一数,将近有一千万日圆。此外还有相机、相本、手册。
手册上所写的数字和人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上面净是一些住址、电话号码、火车时刻。
我将相本大致翻过一遍。上头全是个人独照,有手拿网球拍、站在网球场上的女子,盘腿坐在公园长椅上抽烟的金发少年,以及戴着眼镜、满脸胡碴的中年男子。照片中的每个人,不论是年龄还是社会身分,都没有任何共通点。
我当然知道相机这种机器是什么玩意儿。照片中每个人物的视线都没望着镜头,足见这全是偷拍照。照片下方写著名字。工藤照子、新崎明彦、佐川诚二。
他为何要带着这种相本四处旅行?
也许与他自称行使正义的工作有关吧。虽然对我来说不具意义,但是就小森而言,必定极为重要。我推测小森之所以将它带进古道里,表示它若是被某人发现,他便会惹祸上身,
当中也有摄影对象看着镜头的照片。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短发少年,与一名头戴粉红色发饰的少女,两人并肩而立,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比着V的手势,地点是教室。照片下方写着西村昌平。
我朝照片中的两人,不住端详。
西村昌平。除了发型不同外,的确和我长得极为相似。或许说相似有点古怪——他本来就是我。
西村昌平身旁的少女,照片下方并未写上她的名字,但她的相貌有点眼熟。
这名稚气未脱的少女,正是我年幼时、在枫树下与我挥别的母亲。
与小森分道扬镳的一周后,我以纸将小森的物品(手册、相本、小刀等一整套)包裹好,用麦克笔在包装纸上写着『请送交警察』几个大字。
我面向一处与街上人来人往的道路相通的出口。
小森的相本和小刀都是他从外头带进古道,连包装纸也是从外头引进的物品,每样都不属于古道所有。
我开始助跑,然后将包裹抛向出口。
一个来自神域的赠礼。
包裹毫无阻碍地穿过交界,落在铺砖的步道上。
我不清楚外头世界的规矩。但我将包裹抛向外头,如果顺利的话,想必在外头的世界会对小森产生不小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