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婆婆提出可怕的假设,久代婆婆连眉毛也不抬一下,相当肯定地说:
「你真笨,当然查得到……沙耶说坐车约三十分钟,佐佐良医院没这么远,可以先排除。只要一一调查佐佐良邻市的急诊医院,一定查得到。」
「说起来简单,但数量可不少喔。还有,如果他们和医院狼狈为奸,就算我们赶去医院,院方可能也会装傻到底。」
「的确有可能。」久代婆婆无奈点头。「可是我们非做不可,否则沙耶就成了孩子住院却不去探病的冷淡母亲,正中他们的下怀……你要去哪里?」
沙耶没有作声,突然站起来冲向玄关。
「沙耶家的电话响了。」
阿珠婆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总像这样每天偷听吗?」阿夏婆婆不敢置信地说:「不过,这次阿珠的好奇心派上了用场。你帮了犹豫不决的沙耶对吧?那孩子很善良,但就是太软弱……」
「不,我知道她很坚强……」
沙耶并未实际听到这些对话,此时她已经飞奔回家,冲过去接起电话。
「喂?喂?」
无人应答。
遥远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听来既像柔软衣物的摩娑声,又似竹叶沙沙声,也像潺潺流水,或是嗖嗖风声……
佐佐良 沙耶……
通话结束。
沙耶的双眼落下豆大的泪珠,斗柜上的熊宝宝布偶用可爱的表情俯视她。
「把裕介还我。」沙耶对著布偶大叫。「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不要夺走我的小孩。求求你们,不要如此无情。」
如同回应一般,电话再次响起。沙耶握拳抹去泪水,接起电话。
「啊,沙耶?早啊!」
话筒传来绘里香开朗的沙哑声音。
「跟你说,大清早传简讯给我是无所谓,可是回拨之后,你的手机根本不通啊。还有,你传给我的简讯是什么意思?什么大星医院……?」绘里香忽然压低音量。「小裕该不会出事了?」
6
大星医院位在与佐佐良市南端相邻的市镇中心,离特快车靠站的火车站很近。沙耶沿途问人,总算抵达医院。没错,深夜怀著赴死决心走入的医院就是这里。
沙耶跑向大门,半途停下来。她在停车场看到眼熟的车。璀璨的香槟色高级车,曾经停在丈夫老家。
沙耶在住院大楼的入口被警卫拦住,但她早已料想得到。
「刚刚我的家人来过。」沙耶冷静报出公公的姓名。「我是他女儿,护士要我买纸尿裤过来。」
她拿起途中在便利商店买的纸尿裤。警卫端详沙耶半晌,随即换上亲切的笑脸说「快请进」。明明没有说谎,沙耶却手心冒汗。
导览图上标示小儿病房在五楼。沙耶坐进电梯,按下楼层按扭。心脏怦咚作响,彷佛回荡在整间电梯。
三位年长的好友都说要陪她来,被她拒绝了。她很感谢大家的心意,但这次她非得自己来。
久代婆婆说得没错,那些人不了解沙耶的个性。他们确实不懂得体恤沙耶的心情,可是,沙耶也不曾努力获得他们的认同。她总是在逃避。
因此,这次她必须独自前进,好好向他们表态。
沙耶厌恶自己的无知天真和懦弱的个性。她有所自觉。但直到今天为止,她都认为弱小没什么不好。
如今,她必须保护比自己更加弱小的生命。她心里知道,母亲的弱小等同于无能。
为了保护孩子,她必须拥有撕裂敌人的利爪,以及咬断敌人喉咙的尖牙。
沙耶紧握拳头至手指发白,如此下定决心。
这时,门打开了,婴儿的哭叫声同时跃入耳里。
—是裕介。孩子在叫我。
沙耶跑过护士站,用力推开门。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两侧就是病房,前方一位女人抱著裕介。
护士站传来制止的声音,但沙耶已经听不清楚。抱著裕介的女人看见沙耶奔来,「啊」地张嘴,双眼圆睁,马上转身逃跑。
「不要!」大姑嚷道。「孩子已经决定由我扶养。」
「我是他的母亲。」沙耶说。
「我不管!」大姑背后的门上贴著「禁止进入」。
「你夺走了我的弟弟,现在还想抢走小孩,太自私了。」
「可是,我才是母亲。」沙耶重述。
大姑一手抱著婴儿,另一只手拚命摸索门把,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还年轻,以后再婚多生几个小孩不就好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大姑以肩膀推门,裕介更加用力哭叫。
「裕介很害怕,把他还给我。他发烧了。」
其实沙耶一样害怕,但是大姑看起来也是。
沉重的门扉在沙耶的眼前关上,她用身体推门,大姑已经领先五公尺。前方是向下的楼梯。
「姊姊,危险!」沙耶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