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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人躺在地上。白发和长髯浓密如狮子鬃毛的男人。
他的旁边倒着扭坏的玻璃馆模型。
“神津岛……馆主……?”听到自己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站在壹号房,那个放有神津岛尸体的房间里。
必须从这里出去。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连接大脑和身体的神经仿佛断线了一样,全身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游马移动眼球,视线往下逡视,突然发出细长的尖叫声。
身体被定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化成了五彩流萤的糖果色玻璃做成的雕像。
“你……竟敢……”
仿佛从地狱的最底层传来的低吟声。
游马转动视线,又忍不住尖叫起来。
倒在模型旁边的神津岛,瞳孔扩张,白色浑浊的死鱼眼珠死死地盯着游马。
“你……竟敢……杀了我……”
神津岛抬起乌青的脸,一步一步蠕动地靠近。每挪动一寸,他脸上和手上的腐肉片片掉落,从红黑色的血肉中甚至可以看到雪白的骨头。
“我也是被逼无奈。是你阻碍新药的过审。是你夺走了渐冻人患者的希望!”
游马扯着喉咙大喊,但神津岛仍然在前进,他身上的肉随着蠕动与身体逐渐分离,露出森森的白骨。
“你也……下地狱……去吧。”
眼球滴溜滚落在地上,空洞洞的眼窝还是死死盯着这边。只剩零星肉片挂在上面的手骨,一把推向游马。
“放开我!”
游马的身体随着嘶吼声倾斜,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玻璃身体四分五裂化为碎片,漫反射出七彩动人的光芒。
“呜啊啊啊啊啊——!”
耳膜边有人绵绵不绝地惨叫。过了很久,才惊觉这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呐喊。
游马猛地直起上半身,惊慌失措地张望四周。宽阔的房间里摆着古色古香的家具。自己正躺在室内窗边的床上。
“啊,我是在玻璃馆留宿来着。”
游马低声自语,擦了擦额头。手背上沾满了黏乎的汗液。
看来自己做了噩梦。在回忆起梦境的一瞬间,昨晚发生的事一股脑灌进脑袋里,激起强烈的吐意。空荡荡的胃里倒流出些许胃酸,灼烧般的疼痛在口腔里蔓延。
夺走一条人命和对被指认为杀人犯的恐惧居然会腐蚀人的精神到如此地步。游马用昨晚睡觉没脱的夹克衫袖口有气无力地擦了擦嘴角,才注意到房里传来咚咚的声响。好像有人在敲房门。是这个声音吵醒了自己吧。
挪动沉重的身体下床,关节像生锈一样迟钝。看看手表,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左右。
这么一大早,到底是谁?游马脱下夹克挂在椅子上,走近门边,问:“谁啊?”
“是我,碧。开开门可以吗?”
听到门外传来声音的那一瞬间,原来雾蒙蒙的脑袋顿时一个激灵。
那位名侦探这个点找我?找我做什么?
“碧侦探啊。有何贵干?”游马努力不让门外的人察觉自己的动摇,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
“可以让我进下房间吗?有些话想问你。”
游马回头看了看室内。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好想就这么把她打发走。可如果直接拒绝,又会有被怀疑的风险。
内心纠结了几秒钟,最后游马扭动门锁,打开了门。
“早安,一条医生!”
和昨天一样仍然男装打扮的名侦探快活地打招呼。
“……早安。这么一大早就活蹦乱跳的。”
“嗯,我平时就不是赖床的人。何况还发生了那起案件,精神亢奋,今天起得比往常都早。所以,我刚刚去了一楼的游戏室和餐厅,四处调查有没有案件的线索。话说回来,今天早上天气不错,不过昨晚半夜似乎飘了点小雪。游戏室的窗上附着有雪花。哎呀,暖气也没开,可冷坏我了。”
月夜合起双手摩挲。
“然后到了六点,我想这个点该差不多醒了,就跑来找你。对了,老田管家也起得可早了。来这的时候我在楼梯遇见他。他早已收拾完,浆好的管家服穿得整整齐齐。主人去世依然照常投入工作,我从他背影感受到了敬业二字。”
活力四射的话语喋喋不休,钻进游马还没睡醒的脑袋。他觉得头嗡嗡作痛,让开了身子,示意月夜先进门来。月夜点头会意,走近房间中心摆着的沙发。
“呀,这座馆的房间构造每一个都是如此出色。古色古香,富有格调。床的质地也没话说,我昨晚睡得可香了。”
月夜眯起眼睛,打量游马。
“不过,一条医生看来睡得不好啊。衣服没换还是昨天那件,而且还起了大量褶皱,昨晚没换就直接睡了吧。”
“……昨晚神经过度疲劳,回到房里马上倒床。没留神就那么睡着了。而且,碧侦探不也和昨天穿的一样嘛。”
“不不,我已经换过了。我有好几套一样的。毕竟这可是名侦探的制服。而且领带的条纹也不同。昨天我穿的那件是造访伦敦贝克街福尔摩斯博物馆时候买的,上面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