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嘛。”
圆紫先生随口唱出彦六版中的都都逸[223]歌词。
“那么,您喜欢哪种版本?”
“不必说,圆生师傅的也非常精采。不过,基于先前提过的原因,我心目中的《仲藏》是正藏师傅的版本。只是,有个地方令我耿耿于怀。”
“此话怎讲?”
最不甘心的就是这种时候。我生不逢时,无法现场观赏师傅表演。不过,《中村仲藏》是彦六的拿手绝活,录音带我倒是有,也在电视节目《回忆名人绝技》中看过。我试着回溯那段记忆,但仍不大明白。
圆紫先生答道:“段子里的仲藏,不是遇见他视为定九郎蓝本的武士吗?”
“嗯。”
仲藏苦恼着如何表演时,天空忽然下起雨,只好躲进蔷麦面店,而后便碰上让他觉得“这正是我理想中的定九郎”的武士。
“仲藏不断追问武士穿着之类的琐事,不料,对方数落他:‘你是演员吧?倘若敢模仿我的模样上台,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啊,没错。”我终于找回记忆,也领悟到圆紫先生想说什么。“那样岂不等于埋下伏笔?”
“的确。其后,仲藏在第五段的舞台演出大获好评,就在皆大欢喜、圆满收场之际,武士的那番话,却在听众脑中萦绕不去。即便道出结局行礼退场,段子仍不算结束。表演者都已刻意讲出那种台词,照理武士一定会来抱怨。”
“若是伏笔,不解决可不行。”
“你猜怎么着?”
根本不用考虑,办法应当只有一个。
“……最后那武士现身,可是,由于演出精采得教他叹服不已,他反倒夸奖仲藏一番,便挥挥衣袖离开。这是唯一的可能吧。”
“对。”
“不过,那样太啰嗦,好好的段子反而像画蛇添足。”
圆紫先生点点头,“正是。所以,正藏师傅讲的‘要是敢模仿我,让观众看到这副模样,我定会去抗议。记住,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对我来说是段子中的一根刺。”
“彦六先生为什么刻意讲出那种台词?”
“这个我能理解。”
“啊?”
“师傅的《仲藏》,我听过很多遍。段子是有生命的,会因时而异。同一卷带子反复听上数遍也没注意到的东西,在某个时刻便会突然跃入眼帘:师傅在武士的那番话后,加上一句‘开着玩笑说’。”
“……原来如此。”
“初次听到时,我恍然大悟,这就是师傅的用心。”
“嗯。”
“可是,尽管明白其中的用心,我还是认为,这种台词会为段子留下阴影。圆生师傅版本的流浪武士,遭仲藏纠缠半天,只是一头雾水,觉得对方很没礼貌。光就此处,我认为这个诠释方式比较好。”
07
祖父的日记是手写的,很多地方难以辨识,无法像一般书籍那样快速浏览。不过,我仍勉强读到昭和六年的部分。
从前,观赏歌舞伎想必是极为大众化的娱乐,但爷爷似乎特别有兴趣。看戏自然不用说,二月十三日这天,他甚至和朋友去参观第六代菊五郎开设的演员学校。
除了舞蹈,当天恰巧也在教授我与圆紫先生谈及的第五段,不知究竟是如何进行。此外,课程据说还有渥美清太郎[224]主讲的“演剧史的明治时代”。
“丰和丑之助等人都到场听课,某位演小旦的演员还盛妆出席。丑之助的起立、敬礼很有趣。”
日记这么记载。翻开平凡社的《歌舞伎事典》一查,昭和六年的丑之助,是现已去世的尾上梅幸[225]。果然,中间隔着如此辽阔的时光长河。
此外,那时恰逢有声电影名作开始公开放映,七月十九日周日这天,爷爷连看了两场。
“听闻道玄坂剧院正上映《摩洛哥》(Morocco)和《巴黎屋顶下》(Sous les toits de Paris) ,遂前往观赏。我忍受三十二度的酷暑,看着睽达一年半的电影。据说这是上半年度的两大杰作。《摩洛哥》极佳。”
从与大学生活有关的日记推测,这年祖父送走的是学生生涯最后一个夏季和秋季。不久,就在刚进入十一月时,有段奇妙的记述:“忍破(片卤)袖毛太誉太勘破补煅摸补泉当风勘空太周摸随以掷法补云观勇露无”
我心生疑惑,往下一看,有这么段说明:“这是谜题。小铃拿来问我猜不猜得出,犹在思考时,她忽然邀我改天去寺庙。我说不要,她扭头就走,不一会儿又跑来,叫我还她之前那张纸。听她提到寺庙,我随口说开头的‘忍’,很像戒名[226];上的梵文或空字。她当下难得一见地脸色苍白,抢走纸就跑掉。当时我已抄下正苦苦思索,在此重新记录。如果猜出来,我定要告诉小铃,让她大吃一惊。”
看不懂。我接着往下读,但并未找到关于此暗号的叙述。最后,祖父似乎仍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08
周末,我因公必须去镰仓一趟。趁此机会,我换搭东海道线继续往西,打算在神奈川县郊外的高冈正子家住上一晚。
小正是我大学以来的好友,现下是高中老师。彼此都就业后,我们便难得碰面。
“嗨。”
特地到横跨铁轨上方、位于二楼的车站剪票口接我的小正,还是那副调调,举起一只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