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か
无……な
朝露幽微偶见伊人故为伊思慕几欲死哉
圆紫先生告诉我:你必须自己调查。一点也没错。正因单独一人,才能细细咀嚼这份情怀。
这里是墓地,“小铃”在此埋葬了芳心。而后,初冬的天空下,流着祖父血液的我,循线找到答案。我彷佛飘然超越时空。
石板上,似乎站着大学生和高等女校生。那个年代,年轻男女光是站在一起便足以造成大骚动。双方往往会避人耳目地同行,即使遭识破,也会因保持兄妹般的适当距离,而免除怀疑。
男孩其实没真正看进女孩的瞳眸。不久,春天来临,毕业成为终生的别离。
说不定,两人原可聊更多话题,一同聆听、一同观赏更多事物。
圆紫大师与我谈及忠臣藏之际,出现这暗号是怎样的命定机缘?然而,的确,有时就是会有这种事。
18
回程,我绕到神田的书店查阅《万叶集》,这首和歌的编号是五九九。
到家后,我在书架上寻觅祖父应该会有的《万叶集》。他学生时代看的版本,也许是岩波文库。找半天没找到,倒是发现一套旧的“折口信夫全集”。书背早已泛黄,是祖父的藏书之一。翻开第四卷《口译万叶集(上)》,如圆紫先生所书,原本的和歌与“小铃”出的谜题,用字上有微妙差异。摊开的书页中央,和歌恰巧位于右页末尾及左页开头,宛如被撕裂的两行。
而我,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两行文字:
朝雾朦昧偶见伊人故
为伊思慕几欲死兮
“蒙昧”应是现今所谓的“朦胧”,而“幽微”应是“隐约”吧。总之,不管哪个词,意思都一样。最后的“兮”是古体,改用“哉”就会变成平安时代宫廷文学的调子。
这套全集是昭和二十九年十一月出版的,离祖父在高轮的学生生活,已过将近四分之一世纪。那时,若没解开谜团,看到此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感慨。
折口信夫的口语体翻译为:
虽然仅有些许邂逅之缘,却为了那人终日焦虑,几乎送命。
和歌中的“故”似乎并不是要说明原因,而是等于逆接词的“虽然”,古文实在不好懂。不过,若是令自己心动的人,正“因为”是惊鸿一瞥,有时反而会更加思念,更难忘怀。
我把书放回原位,走到缘廊。初冬的院子里,不知从哪飘来银杏落叶。就季节而言,那抹油菜花黄鲜丽得出乎意料。
幸好回来后,我连衣服都没换便直接去书架找书,这身打扮还能出门。夕阳即将西沉,但我穿着奶油白的高领毛衣,脖子也很保暖。我站在玄关,重新绑紧同样是白色的立领外套腰带。
母亲大人察觉动静,自厨房扬声:“你又要上哪去吗?”
“没事,我到附近走走。”
“天快黑了,小心点。”母亲大人彷佛在叮咛小孩。我单手捡起银杏叶片,前往流经附近的古利根河畔。
家家户户屋顶上的高耸天线,横线像是以薄墨画出,唯有纵线残留些许白昼的明亮。大概是夕照的角度不同吧。
穿过冬青树篱旁,小巷前方豁然开阔。
那是我从小见惯的风景。河面很宽,水量随冬天的来临逐渐减少,却依旧悠悠流淌。看似浓稠的平滑水面,唯有浅处微微掀起波纹。
薄暮温柔笼罩眼前的光景,我手中的银杏叶片犹如小小灯火。岸边芦苇高高丛生的那一带,暮色更显深重。
吹过河上的风晃动我的头发。
前方不远处有座大桥。载着人们的车辆不分日夜地往来桥上,衬着背后的夕阳即将化为剪影。
逐渐陷入沉睡的太阳,自迎上前准备包覆它的云絮被褥中透出些许短金线。带着图画中才有的鲜明,那丝丝光线笔直照射在地上。
当明日的黎明将近,朝雾仍会笼罩这河面、这岸边吗?
我把“小铃”的和歌,试着放在舌上滚动吟味。
朝雾幽微偶见伊人故为伊思慕几欲死哉
然后,明天若见到饭山先生,我大概会忍不住打听,那会与我并肩聆听《安魂曲》的人吧。
第四代橘家园乔的《淀五郎》出自《口演速记明治大正落语集成第六卷》(讲谈社)。
尾上多见藏的谈艺录,出自富田铁之助所撰的《假名手本忠臣藏细见》(《歌舞位》第二号·昭和四十三年,松竹株式会社演剧部)。此外,“ゆらのすけ”的写法,在本书及《名作歌舞伎全集》(东京创元社)是写成“由良之助”,在《歌舞位事典》(平凡社)等书则是写成“由良助”。本稿遵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