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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数日后,圆紫先生打电话来:“我确认过,那果然是和歌。”
“那么,您看得懂意思喽?”
“对。原出自《万叶集》,但形式略有不同,似乎后来改写过。”
“是情诗吗?”
“不晓得,你最好自己确认。”
“啊?”
还以为圆紫先生会告诉我答案,这样岂不像不肯从花道过来的团藏,淀五郎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谜题,说穿了,是你爷爷的私人物品吧。我认为做孙女的自行探究,会更有意义。”
“可是……”
圆紫先生像要帮忙推上坡的板车一把,鼓励我:“我已经知道答案,你理当也猜得出来。记住,不妨深入思考,你给我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同搜寻遗失物时总有一定的范围,那样会好找很多。答案其实远比你想的简单。”
经他这么一劝,我彷佛中了催眠术。原先认定绝不可行的事,眼下竟开始觉得像翻开书本、瞧瞧页面文字般轻而易举。
圆紫先生继续道:“还有,谜底解开时,你想必会感悟:万物果然皆有所谓的命定机缘,自己是在应该发现的时候,发现那本日记。相较于那行文字的意义,这或许是更大的谜团。”
放下电话,我立刻着手圆紫先生口中的“简单”作业。
圆紫先生用来解谜的材料是什么呢?关于“这本日记的来历”,我是依父亲的说法直接转述。然后,就是日记的这一部分,亦即:
忍破(片卤)袖毛太誉太勘破补煅摸补泉当风勘空太周摸随以掷法补云观勇露无
“这是谜题。小铃拿来问我猜不猜得出,犹在思考时,她忽然邀我改天去寺庙。我说不要,她扭头就走,不一会儿又跑来,叫我还她之前那张纸。听她提到寺庙,我随口说开头的‘忍’,很像戒名上的梵文或空字。她当下难得一见地脸色苍白,抢走纸就跑掉。当时我已抄下正苦苦思索,在此重新记录。如果猜出来,我定要告诉小铃,让她大吃一惊。”
仅止于此。换言之,光凭这些便能破解,那么其中应当隐藏着解谜的关键。
显而易见的,只有“小铃”提议“去寺庙”。之前我漫不经心地略过,但既然特别点出此处,即便是一句话,或许也别有深意。
对递出暗号的“小铃”来说,谜团轻易遭破解可不好玩。相反地,对方一筹莫展也没意思,所以她才会给提示。去“寺庙”就能发现什么——她该不会是在如此邀约吧?很有可能。
问题是,虽然盛况不及京都,东京的寺庙(通常号称某某山),数量恐怕确实堆积如山。光凭“寺庙”,根本无从得知是哪座。
忍不住叹气之余,我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
圆紫先生为何特地谈及游泉岳寺的往事?“小铃”的“寺庙”若是提示,圆紫先生的泉岳寺便同样是提示。因为,祖父那时不正“寄宿在高轮”?
高轮想必尚有别的寺庙。可是,就像在纽约谈到女神,理所当然是指“自由女神”,在高轮要外地人“去寺庙”,判断为“泉岳寺”应该不会错吧。
这下,我如遭当头棒喝。我怎会这么迟钝?答案一直躺在我眼前,关键就是《忠臣藏》。
16
隔天恰好是周日。我迫不及待地早早出门,十一点时便抵达地下铁泉岳寺车站。
步上地面,车辆从宽阔的马路呼啸而过,眼前是极为普通的东京街景。但,想到很久以前,还是学生的祖父也会行经这一带,便觉得空气莫名令人怀念。
时序刚进入我诞生的十二月,又称极月。天气有时寒冷刺骨,不过,今天暖阳照耀着人行道的白地砖。赶在午餐前买完菜的欧巴桑,双手拎着鼓鼓的塑胶袋,踩着自己的影子般缓缓走过。
万松山泉岳寺近在车站前,一眼就看得见大门。
圆紫先生提过参拜的人潮拥挤,我不禁心怀戒惧。然而,或许是时值上午,来寺的民众稀稀落落。
门口不知何时竖起“高轮高等学校,高轮中学校”的看板,似乎要穿越寺境才能进学校。不晓得“小铃”可念过这里的学校?
我徐徐前行。只见土产店成排并列,有间檐缘挂着几个形似山鹿流的阵太鼓[235],底下坐着顾店的大叔。
前方悬着“泉岳寺”匾额的大门,好像才是寺庙的山门。右边气派的台座上立着一尊武士像,怎么想都该是大石内藏助。不过,也许是昨天自由女神掠过脑海,瞧这姿势、这台座,若再单手举起火把,简直便与自法国远渡重洋的女神像一模一样。
接着,我往左前进。
我十分好奇家中藏书有没有哪本提到泉岳寺。临出门时,随手翻阅岸井良卫编辑的《冈本绮堂江户故事》(青蛙房出版),书中如此描述泉岳寺的香火鼎盛:“虽然武士仅有稀疏几人,但工匠商贾、附近百姓,尤其是商店老街的妇女小孩,犹如出门赏花或看戏般盛装打扮,互相簇拥、推挤着众到香烟缭绕的前方。那种华丽,那种热闹,实在不是言语能够道尽的。”
提到香客中武士不多,我恍然大悟。此处果然是《假名手本忠臣藏》“舞台演员们”的墓地。观剧的大伙身为目击者,对一切来龙去脉及相关人物早有概念,才会想参拜致意。时光的洪流,将真假虚实混在一块,合而为一。
若是来祭拜现实世界里的真人,肯定也非去吉良先生的墓不可。那是人之常情。
对,《忠臣藏》指的正是《假名手本》。据户板康二[236]表示,透过竹田出云[237]等人之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