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道谢,自翌日起,就照一般正常模式表演。”
“噢,这倒是小小的佳话。”
“这也告诉我们,不可轻视别人。此外,写实主义并非万能。无论歌舞伎、落语,或其他任何领域,都得用符合那个世界、那个身分的方式去迫近普遍的真实,一旦偏离那条路线就会变得十分怪异。我的落语诠释,一向尽量小心不落入刻板道理的窠臼。今天的段子,我自认也非根据‘道理’表演,纯粹是认为那样最“自然’,否则会很别扭。”
“是。”演艺的话题告一段落,我缓缓取出布面日记。
“这是什么?”
“有件事想请教您的意见。”
“哎呀呀。”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圆紫先生似乎颇开心。
我说明笔记本的来由,接着翻到疑点所在的那页。
“唔。”圆紫先生读着那行文字及接续的叙述,然后,沉思半晌。
我忍不住悄声试问:“如何?”
圆紫先生咕哝:“你爷爷居然没解开这个谜……”
“咦?”
“啊,不是。搞不好,正因当局者迷,反而看不清楚。”
这话实在惊人。难道大师已猜出答案?每次都这样,按理,我早该习惯圆紫先生的魔法,却仍不由得拚命眨眼。
圆紫先生面向我,问道:“那你解读到什么程度?”
“呃,只晓得大概是和歌……”
“我想也是。那么,你认为上面单独隔开的‘忍’字有何意义?”
“假如我知道,就不会特地带来了。”
“是嘛。哎,我认为这是破解下面暗号的关键呢。”
“哦。”
“‘忍’,换言之,‘心’在‘刃’的下方。要注意那里,也就是要看‘刃’字的底下,应该没错吧?”
“所谓的‘心’,代表‘想说的话’吗?”
“对。”
“刃”字的底下是指什么?莫非是在哪里囤放大批日本刀?我毫无头绪。即便大师如此提示,对我来说这依然是“谜题”。
“我的思路好像还是没啥进展。”
“是吗?嗯,其实,我也无法马上提出百分之百的解答。不过,情况证据这么充足,应该有九成把握。请让我多调查一下。”
“必须查证过某件事物才能确定吗?”
“对。所以……若证实如我所料,我再打电话给你。”
我的心情很奇妙。就像原以为“终究无法企及”的东西,别人却轻松告诉你“搞不好有地方在卖”,相当不可思议。同时,也有种“真的能得到吗”的焦虑。
圆紫先生脸色一整,彷佛心情幡然转变。
“所谓的谜,一旦解开后,大都根本没什么。最近,我们一直在谈忠臣藏的话题,说到义士复仇是哪一天……”
这个日期,上次也提过。
“十二月十四日。”
其实,事件是隔天发生的,所以有人认为十五日才正确。但是,打从以前,只要讲到赤穗浪士的进攻,大众脑海便会反射性浮现十二月十四日。
我也一直抱持这种想法。岂料,森田诚吾[233]先生的《江户之梦》里提到,“换言之,这群浪士是在早于凌晨四点的前晚,亦即十四日深夜群起复仇,因此进攻是在十二月十四日,这是幕府承认的日期”。并且补充,原本“江户就是奉行阴历的世界,并没有过夜间九刻(现今的午夜零时),便等于过一天的规矩”。经他这么一解释,我不免深深感到“啊,的确是”。
话说,倘若按照目前的历法,那个日期不大可能下雪,不过既属旧历,纵使白雪堆积也不足为奇。
“我在演出上深受忠臣藏之惠,心想该去泉岳寺[234]上香祭拜一下,于是特地前往。我思索着,若要纪念,就选起义进攻的这天,谁晓得游客竟多到无法动弹。”
“大排长龙是吧?”
“对,简直像放中元节连假时的高速公路。更出乎意料的是,从位于高处的墓地走下的游客皆按着眼角。”
“噢。”
“连看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哭的人,也双目含泪。是十二月十四日的特别气氛使然吗?即便如此,只是来祭拜,这样实在太异常。上头究竟有什么教人动容的事?我非常好奇。”
“的确。”
“等我爬到上方,谜底终于揭晓。你猜是怎生的情况?”
“该不会是有人演讲吧?”
“不对,答案更科学,类似切洋葱。”
“洋葱?”
这个词未免出现得太突兀。圆紫先生补上一句:“要看是什么地点。”
我恍然大悟。“是线香。”
“没错。进入墓地前,大伙都买了香,上面简直是烟雾弥漫。地方狭小,人潮又挤得水泄不通,无论如何,离开时一定都会被烟熏得流泪。我眨眨眼,捂着眸角,不禁欣然领悟‘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那泪水,也算是一种东京的冬季风情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