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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麻烦的是‘为什么不肯说’。面对妻子还能以‘没那个心情’打发,然而,受官老爷审问,甚至严刑拷打都紧闭嘴巴,可就非比寻常了。”
“对。”
“所以,结论就是‘根本没做梦’。只是,若主角干脆地承认,便会失去‘好奇’的对象——仅管如此,仍旧残留白忙一场的荒谬可笑。那是探求没有实体的事物,或者说,面临荒诞遭遇的恐惧与突兀感。”
“但,这样关键的地方反倒会变得浅薄。”
“没错。倘使根本没做梦,结局也就丧失意义。”
虽然很遗憾,无法让不晓得《天狗审判》的各位亲耳听闻,我还是先叙述一下结局。
……不肯吐实的八五郎,被吊在松树上。天狗出手搭救后,同样问起他的梦,并威胁他,再不说就要把他大卸八块。正当他苦闷呻吟之际,妻子出声道:“相公,你做了什么梦?”
一切回到最初。换言之,观众会发现“这个段子”,正是“那个梦”。故事的结构便是永远套中有套,因而主角“没做梦”,段子就无法成立,就会消失。
“所以,圆紫先生版的结局那样安排?”
“没错、没错。”
圆紫先生的表演中,并非以妻子的话收尾,待八五郎一脸正经地接着说“我哪有做什么梦”后,才真正结束。
“打一开始,妻子便瞧见熟睡的他表情变化多端,因此,不管主角怎么辩解,他的确在做梦,只是嘴上仍坚决否认。依我看,那个梦在他清醒的瞬间就遁入黑洞了。”
“那是常有的事。”
“对,大家想必也是抱着这种心态在表演吧。关于这点,我认为不清楚交代是‘忘记’,便没个着落。”
换成一般人来表演,或许会很啰嗦,此时就端看技艺的高下。圆紫先生最后那句台词不纯粹是说明,也突显出这么大的事竟能倏然没入记忆,足见梦有多不可思议。
我挥舞拳头,“就是那个!”
“什么?”
“我想请您针对几个落语段子,具体地举出这类下工夫的地方,搭配多位大师的演出范例加以解说。”
大师莞尔一笑,“那就加油吧。”
从我打电话联系时,圆紫先生的反应就很不错。他似乎认为,这不失为让大众关注落语的好主意,况且也能整理自己的想法,可谓一石二鸟。
不过,没想到圆紫先生的书会由我来协助出版,缘分真是奇妙。
弯过大楼旁,走上徐缓的坡道,大师接着说:“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也谈到‘梦’的话题呢。”
“啊,没错。”
那是关于某大学教授奇异的童年梦境。我首度窥知圆紫先生的力量,便是源自那段解谜过程。
14
这次算公事应酬,所以点的是正式的全套大餐。
公事方面简单谈妥后,大伙边吃边闲聊。我很担心无法将食物全扫进胃袋。
圆紫先生灵巧地使着刀又,谈起落语。关于表演,他举出天城小姐两人都能理解的实例说明。
赤尻小姐今天穿着大领子的白上衣。她对落语颇有研究,也听过圆紫先生的落语。修长的颈项上,那张五官深邃的脸蛋表情生动,活泼地应答。
最后,圆紫先生说:“即便是同样的结尾,有时讲法也会不同。”
“啥?”赤尻小姐疑惑地侧着脑袋。
“广义而书,这或许已算是演出。关西落语界的大老中,有位桂文枝先生……”
我点点头。
“听过他的《猿寡妇》后,我再度深深感到落语是有生命的。”
有名男子卖力讨好貌似猿猴的寡妇,因只要奉承几句就能骗到钱。不料,某天他不小心说漏“猿猴”这字眼,寡妇从此禁止他上门。为收复失土,他一学得“美女的代表是杨贵妃”的知识,便赶忙跑去告诉寡妇“您和狒狒长得很像[199]”。
拿长相当笑料,我不认为是好品味,所以听不太下去这个段子。不过,落语中,或者该说在演艺圈,本来就有这种残酷的部分。
圆紫先生叙述完故事梗概,继续道:“有位过世多年的落语大师第三代林家染丸,我在广播中听过他表演的《猿寡妇》。嗓音开朗的他,在方才提到的结尾后,补上一句“这回,又搞砸了’,并用‘祸从口出,以上就是《猿寡妇》’总结。这种方式倒也不坏,十分符合第三代唠叨愉快的风格。我认为,这是活生生的落语形态。可是,文枝大师却停在‘和狒狒长得很像’。”
“相当简洁洗练。”天城小姐感叹。
“这么说也没错。刚刚的段子,大家都是以这形式传承下来。可是,有一次,我去大阪的表演厅听落语,恰巧演出《猿寡妇》。那时,文枝先生……”
“怎么?”圆紫先生吊胃口地停顿一拍,我不自主地搭话。
“他讲到‘和狒狒……’便打住。”
“噢。”
“我蓦然一惊。或许旁人会觉得这只是枝微末节,在我看来却非如此。我立刻到休息室请教他。他解释,有时会依现场情况或观众的反应,决定在那里收尾。”
天城小姐应声“原来如此”,点点头。
“我们是做书的。书无法借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