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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通后,我请伯母换鹰城来听。
“抱歉,你在忙吗?”
“闲得很。”
“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
“上次,你提到本乡老师……”
“啊。”他顿时有点尴尬,大概是后悔不该泄漏客人的隐私吧。
“你还记得吗?老师是不是买很多本同样的书?”
“……”
一阵沉默弥漫。我家、鹰城家,及整个市镇的上空,大雪霏霏而降。
过了一会儿,话筒彼端才传来答复。
“对,没错。”我不禁眼眶发热。
为人父母者,会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吗?想必因人而异。但对老师而书,此举不知令他多么羞耻,多么窝囊,多么痛苦。
“我从某管道听说,教育委员会不良刊物黑名单上的书流入镇上书店。由于担心妨碍营业,不能声张,可是又不想让学生误买,所以发售当天本乡老师自掏腰包到处搜购。”
“这样啊,”鹰城顿时炸开似地嗓音一亮,“大概是要拿去集中烧掉。”
“应该吧……”吃吃的笑声接着传来。
“不过,烧掉之前,老师八成还是会偷看。”我握紧话筒。
笨蛋,我暗想。同时,也为面对没丝毫恶意的鹰城,却无法坦然回应的自己感到困窘。
我只说声“拜”就挂断电话。
18
大雪下了一整天,终于在我就寝时止歇。周遭变成漂亮的银白世界。
今天是星期日,全家都睡得晚。我无所事事地起个大早。
在大马克杯倒进热腾腾的牛奶,只见表面宛如吹起一层薄布,蒸气袅袅攀升。喝完后,我走出屋外。
压根看不出昨天铲过雪,大雪均匀地填平一切。老天爷具有本事,我想着,心情舒坦许多。
随风飘来的雪花,附上水泥电线杆的侧边。朝隔壁家的厨房凸窗一望,犹沾着雪的侧框略有滑落,像极以黏着剂固定稍微脱落的白板。
驶离的车痕碾出两条小路,我往右前进。这么深的积雪在本地相当罕见。
印象中,我小时候走过这样的风景。
对了,我会冒雪同父亲上邮局。
邮局正常营运,所以那不是假日。大概是正逢年初的假期,父亲才会在家。但到底是去做什么?幼小的我毫无印象,也不明究竟。
父亲坐在椅子上等待叫号时,我在远处盯着墙上海报之类的装饰品。不久,父亲向我招手,指着旁边说:“你试试。”
我满怀好奇地走近坐下,父亲开口:“会摇喔。”
邮局位于国道旁,我家则在与大马路有段距离的住宅区,往来车辆不多,鲜少受噪音干扰。幸运的是,也罕有大卡车从旁快速驶过。但国道旁并非如此,不停呼啸而过的车声,混杂着雪链不时磨擦路面的刺耳噪音,往往没片刻安宁。
我侧首不解,于是父亲解释:“刚刚大车经过时,椅子摇摇晃晃的。”
可是,静候一阵子都没遇到这种情形。我忐忑地想着,万一叫到我们,不得不站起来的话怎么办,边注视红雨鞋尖上的残雪。此刻,类似城堡的庞然大物步步进逼,某种沉重的声响接近。
当那东西掠过背后时,椅子微微摇摆。
我猛然抬头,高兴地对父亲说:“真的耶。”
如今,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间,天际冒出咻地一声。我吓一大跳,抬头发现前方的电线轻晃。原来是积雪落下的反作用力,使电线如鞭弹起,划过空中。
仰望天空,只见一片教人惊艳的水蓝。薄云静静飘过,现下不到早上八点,空气很干净,某处有麻雀啁啾。
绕过工厂围墙,便来到河边。风景豁然开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堤防本该长满冬季枯草,眼前却完全为积雪包覆。唯有河畔那一带,自柔软白裙边透出些许叶尖泛黄的绿意。靠近远处大桥的地方,偶尔会有鸭子游过,但今天不见踪影。冬天水量减少,露出大片沙洲。当然,那也是一应萤白,小狗活泼奔跑的脚印在上头描绘出8字型。
虽然披着围巾和大外套,一副邋遢的模样,不过,我武断地认定不会遇见任何人,便直接穿雨鞋出门。简单地说,就如同我铲雪时的装扮。
恍若洒落碎玻璃,阳光映在雪面闪闪发亮。天气晴朗,雪或许会融得特别快。大人想必很高兴,小孩则大概非常失望吧。
平日,驾驶们总爱从这条明明很窄的河边道路钻过,今天总算不用闪躲车子。
我沿河徐缓走着弧形路线,察觉有个男人驻足于去年因故砍除的樱树遗迹。
小时候,对岸是一望无垠的田地。现下,接近车站那头盖起连绵住屋,其中甚至有三层楼房。男人恰巧面对那排建筑的尽头。
他身穿厚重灰大衣,远眺着银白延伸至空无一物之处。
我依稀见过这副身姿。某个傍晚,我会骑车行经那凝视河川的侧影,只是并未意识到他是谁。
大雪的早上,那人悄然伫立。我默默往前走,又笨拙地回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