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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到底是在什么情境下想出来的?”
圆紫先生调皮地摇头,“秘密。”
这就没辙了,我另起话头:“也有人放弃,不再动笔。”
“哦?”
圆紫先生沉稳地回应。我告诉他本乡老师的状况,原想讲完俳句的事就打住,心头却卡着一根刺。最后,我连鹰城透露的那件难以启齿的插曲,都一股脑倾吐。
不愿诉说的原因,并非内容猥亵。若探究心底深处,我也会思考这种事。只是,那样的表现方式未免太苍凉,教我难以承受。
圆紫先生听到一半便板起脸,严肃地凝视啤酒杯。待我语毕,他放下筷子开口:“先前,你提出了校正之‘谜’。”
我被他的气势压倒,不自主地答复:“是的。”
圆紫先生缓缓说:“那只能算开场白,今天真正的谜题藏在方才的故事中。”
高架上的电视荧幕哄然响起笑声,似乎是某个毒舌艺人引出什么好笑的话题。
圆紫先生继续道:“男人买那种书倒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即便是小学校长也一样。关键在于,那是他居住的小镇,且是在熟人会去的书店大量进购,不觉得可疑吗?”
“的确。所以,我不禁感到害怕。”
圆紫先生注视着我。
“你想讲的是,原本严谨正直的人,因上了年纪忽然失去自制力吧。但,他的即兴作《山眠》,章法一丝不乱。比起自嘲,那目光毋宁是平稳而沉静的。”
“既然如此……究竟怎么回事?”
圆紫先生停顿一下,才说:“若反过来看这‘可疑’的举动,你不认为能瞧出什么吗?”
我努力思索,仍理不出个脉络。
见我摇头,圆紫先生平静地开口:“那位本乡先生,有没有年轻的女儿?”
周遭的声响倏然消失,美纱愤怒的面孔浮现脑海,我彷佛�得一丝端倪。我垂落视线,望着啤酒泡沫。
“他家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他女儿……和我同年。”
圆紫先生似乎难以启齿,却还是努力掩饰,接着道:“想看那种杂志,找远一点的书店买就行,也较为合理吧。不过,若是不愿让本地居民发现杂志里的某些照片,恐怕就得跑遍镇上所有书店通通买下。”
会有那样的事吗?倘使美纱的目的不是钱,而是反抗,或许真有可能。要是父女间发生问题,以致美纱兴起那种念头,对于二十几年来独自抚养女儿、生性正经的父亲,想必没有比这杀伤力更强的报复。
17
翌日,外头下雪了。
我从廊上窗户眺望庭院,只见细雪纷飞。仔细一瞧,远处有白色物体由右向左飘过,到眼前时却正好相反。雪花交错飘落。大概是夹处房舍之间,所以卷起奇妙的气流吧。
雪花虽细小,但数量一多,便浓密地覆盖视野。看这阵仗,应该会是场大雪。
吃完延迟的早餐,我套上父亲的黑色旧雨鞋,一圈一圈缠上围巾,穿着大外套前往储藏室。
记得家里有把堪称铲子大王尺寸的深绿塑胶雪铲,唯有刀刃是金属。我扯出塞在纸箱后的雪铲,走到门前马路。
放眼所及,杳无人迹。平日上午原就冷冷清清,少有车辆通过。尽管勉强找得出轮胎印,但似乎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刚刚用餐时,我也没听见雪链擦过柏油路的那种特别声响。
世界彷佛陷入沉睡。
我将绿铲插进白地面,像舀起泡沫做成的蜂蜜蛋糕般抬高,感觉挺重的。我猛然使劲,把雪抖进路旁水沟。领教到雪的分量,我学得教训,接下来都先拖近再倒入。
眼前雪花片片飞舞,我拉高围巾当口罩。
由于气息散发不出去,围巾内侧十分温暖。
我继续铲除积雪。黑色柏油路面短暂现身,立刻又披上白袄。世界变成巨大的砂糖罐。
母亲大人打开厨房窗户,朝我吆喝:“等雪停再动工,这样容易感冒。”
“嗯,再一下就好。”
动动身体,便感到相应的疲劳,明天或许我会肩膀酸痛。稍一眨眼,睫毛沾上的雪花轻轻掉落。
清扫得大致满意后,我拉开玄关的门,扯下围巾做的口罩。这时,母亲走出屋内。
“顺便帮我检查浴室煤油的情况。”
“啊,一下要我进来,一下叫我出去,真是双面人。”
“快到房子后面看看。雪这么大,没煤油可不妙。”
虽然嘴巴嘀嘀咕咕,其实把铲子放回储藏室原就顺路。我不停拔出深陷雪中的雨鞋,缓缓前行。屋后有个大锅般的煤油桶,我戴着手套以指尖擦拭码表上的凝雪,露出指针。煤油确实逐渐减少,但令明两天应该还不愁用。
接着,我瞥向旁边的热水器。本该平坦的表面突兀地隆起一块,真奇怪。我抹除覆盖的积雪,原来是石头。不晓得是家中哪个人基于何种考量放上,便没再取下。
我把石头丢到墙边。
进屋后,我喝热可可暖身。今天这种天气,想必每间店都休息吧。
慢吞吞地洗完杯子,我走近电话,翻开通讯录找到鹰城书店的号码,按下按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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