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谢谢老师的照顾。”
“哪里。”
我取出名副其实的小礼物,“这个,真的是不成敬意……”
老师展颜一笑,“那我就收下了。”
提早半个多月送上巧克力,我自然地要求握手,老师笑咪咪地回应。
那是双很厚实、很温暖的手。
返家后,母亲大人告诉我,另一位老师的“课程”也画上句点。
我一进厨房,她便说:“丫头,上次不是提到本乡老师吗?”
“嗯。”
“他好像已向俳句教室请辞。”
“噢,因为要退休了?”
“不是。当然,他不算年轻,但还十分硬朗吧。许多人都是退休后才有空间发展兴趣,我倒觉得他不妨再努力一阵子。”
想到那未曾谋面,唯有脸孔莫名清楚的半老男人,我脑中不由得浮现“衰微”这个字眼,嘴上却不痛不痒地应着:“就是啊。”
“小町家的奶奶失望得很。”
“俳句教室会继续吗?”
“嗯,剩下的成员先撑些日子,趁这段期间会重找指导老师。”
我站在暖炉前烘手,边回道:“哦,本乡老师要独自钻研……”
那倒无可厚非。过去,他当义工指导本地居民领略俳句的乐趣,以退休为契机,今后想关起门专心提升自己的境界。
然而,母亲大人摇头。
“不对。”我不禁转身。
“啊?”
“听说,他再也不写俳句了。”
我大吃一惊,接龙似地复述:“不写俳句?他不是投入非常多心血吗?”
“好像是。”
那他真能干脆地放弃吗?我有些怔愣,母亲大人随即呛来一声“别挡着火,我会冷”我离开暖炉,坐到椅子上。她接着道:“噢,还有所谓的最后一句。”
“那又是什么?”
母亲大人挪开桌面的保鲜膜和报纸,回答:“为画下终止线,本乡老师即席披露一首俳句。小町奶奶刚写给我看,啊,在这儿。”
回转寿司的广告传单背面,有着黑签字笔留下的一行,大概是母亲大人递上的吧。字迹相当高雅,但许或许是年岁已高,略显颤抖。
回顾生涯,写遍十万冗句,尽付山眠。
14
岬书房那边,替我拟了份研习计划。
继续负责影印外,我也奉命利用空挡检阅二校稿。当然,还不算当工作处理,仍有校稿部的职员同步进行。
据说,这是要培养我身为编辑的感觉。
我卯起劲审阅。这是由铅字本翻印的书,所以需比对两者异同。发现唯一一个没检查到的错误时,我便像取得魔鬼首级立下大功般沾沾自喜。
时值节分[187],但愿福气能顺利迎进门。
而后,天城小姐问“接下来试着看原稿吗?”我好紧张,只能回答“是”。她交给我的,是以丛书形式推出的小说之一。虽说是原稿,其实是文字处理机打成,且是我亲手影印的。
以天城小姐的资历,也会就内容毫不客气地挑作者毛病,不过我这小小见习生,只能拿着软芯铅笔,注意假名变换成汉字时的错误,及用语、汉字的不统一。
伏案校阅之际,天城小姐自外归来。她直接走到我身旁,开口道:“你男友托我传话。”
“啊?”
见我愣住,天城小姐噗哧一笑。“是田崎老师。”
对了,她出差去镰仓。
“害我以为发生什么事。”
“很失望?”
“才怪。”
天城小姐从皮包取出一张纸。那是田崎老师的专用稿纸,字迹龙飞凤舞,却是我也看得懂的草书。
花期尚有余无端遭雨淋
原来是上次当回家作业的万太郎俳句。
“不如休息一下?”
天城小姐提议。正值开会前不上不下的空挡,她泡茶和我一块喝。这种时候的闲聊,往往容易扯出许多八卦内幕。
天城小姐说她还是新人时,会将稿子遗忘在地下铁行李架上便直接下电车,之后只好到终点站领取。
“咦,天城小姐也会出那种错?”
“什么意思,”她绷着脸,“别看我这样,高中时我可是绰号丢三的女人。”
“丢三……”
显然是省略后面的落四。如此冷静沉着的天城小姐,怎会赢得那种绰号,真想听听原由。
“提到地下铁,故事还不少。有次,某位作家特地送稿子过来,可是搭乘地下铁时,愈看愈不满意,一下车便很有男子气概地在月台上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