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六之宫公主 第八章

issism)吧。

  这时,我忍不住思索起这两位天才的交友状况。

  大正十一年这一年,对菊池来说是怎样的一年呢?继《真珠夫人》、《慈悲心鸟》之后,他在这年于大阪每日、东京日日新闻连载《火华》,以大众小说之王的身份君临文坛,与里见弴发生争论,翌年决意创办《文艺春秋》。

  正如我和圆紫先生的对话中也曾提到。打从这时起,他们原本毫无隔阂的交谊渐渐不再如同往昔,如此想来,《六之宫公主》等于是芥川对多年好友菊池唱出的诀别哀歌。

  05

  说到这里,其实芥川有篇很有趣的作品。那是大正十三年五月,写于《妇人公论》上的《文放古【注:意指废纸。】》。

  故事是说在日比谷公园的长椅下,遗落了一封年轻女子的信。信中内容是乡下才女对现实环境的愤懑不满。她感叹周遭对艺术的不理解,气愤以结婚为名的卖身行为。这封信最后是这样的:

  “说到那个芥川龙之介更是个大混蛋。你看了《六之宫公主》这个短篇难道不生气?”

  “作者在那个短篇中痛骂没出息的千金小姐,被他说得好像没有热情意志的人,比罪犯更卑劣更该死似的。也不想想看,像我们这些受传统闺阁教育长大的女人,就算意志再怎么热切,也没有实行的手段啊。我想那位贵族千金一定也是如此。作者居然还得意洋洋地大肆批评,岂非徒然显示他的毫无见识?我从没有像看那个短篇时,那么轻蔑过芥川龙之介。……”

  芥川特地写出这种故事。他之所以非写不可,换言之,可见实际上的确有人这么诠释吧。那些人认为这篇小说是在探讨女人自食其力的问题。

  言之颇为成理,但那对芥川来说是难以忍受的误解。

  他写道:“写这封信的不知名女人,是个一知半解的感伤主义者(sentimentalist)。”芥川想说的是:不对,不对,我的《六之宫公主》根本就不是那种故事。

  另一方面,同年一月,想必已成为当时日本全国最知名作家的菊池宽,写出《世评》这个剧本。那是只有两幕的简短小品。

  场景应该是在阿拉伯吧。祖库森人的商队正在休息。其中有一名双脚缠着铁链的美女,据说是买来的女奴,本为巴格达贵族,现在归年老的队长所有。旁观者哀怜她的不幸。她却以清亮的声音歌唱。有个男人一脸内行地说:“她正在唱着自己虽然出卖身体;但她的灵魂,纵使拿所罗门的宝藏来换也不卖。”民众纷纷嚷着“把锁炼弄断!”“踩扁老人!”“你应该投入真心爱你的青年怀抱!”

  一年过去了。深爱美女的青年出现。她与青年逃走了。并且,抱着孩子又路过同样的地方。人们大骂:“这分明是通奸!”“如果纵容这种女人,世界会变得乱七八糟!”“薄情女!”“偷汉子!”“禽兽不如!”她忍不住再次高歌。解说者说:“她在唱自己抛弃虚伪的爱,投入真心相爱的青年怀抱。”“不要脸!她也配说那种话吗?”“荡妇!”民众对着去年的女子,今年扔起石头。

  女人悲伤地一边唱歌,一边遭受石头攻击。其中一颗打中眉心令她倒地不起。“活该!报应!”石头继续飞来,连小孩都发出哀嚎倒地。

  妇女们停手后,又再次发话:“终于受到教训了吧。”“不过被打得这么惨,好像又觉得她有点可怜了。”“就是啊。”

  幕落。

  菊池在这出戏的开头,引用了这样的诗歌:“无论此生好与坏,终须渡世间险浪。”

  06

  下一次去岬书房时,想当然尔,我向天城小姐报告了关于《六之宫公主》的发现。她听到一半倾身向前。

  等我说完,天城小姐沉吟良久,以手支颐说:“再过两三天,我要去镰仓拜访田崎老师。”

  她叫我跟她一起去向老师说明。我很惶恐,但在她一再命令下只好答应。

  这天,我去岬书房还有件好事。那就是去听白辽士音乐会。糊涂的我,只记得是都立交响乐团,于是一心认定演奏会会场一定是在上野的文化会馆。不过话虽如此,其实我之前也没在那里听过都立交响乐团表演,只是直觉上这么认定罢了。

  我和中午才要出差的饭山先生,在茶水间聊起此事,这才发现我的误会大了。我就算再糊涂,到了下午起码也该拿出票来确认一下地点。但是,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未免太逊。好险,好险。

  饭山先生告诉我正确地点是在赤坂的大会堂。好像有很多方法都能抵达。我在傍晚,先去逛神田的旧书街,然后从新御茶水搭千代田线。在赤坂车站下车是头一次,不过只要直走,应该就能顺利抵达大会堂。

  没想到,眼前出现的竟是一条暗路。快要走到上坡的地方时,马路对面,有个年轻女人一边娇嗔着“讨厌”,一边打男人的背。啪地好大一声。定睛一看,原来是在一栋屋顶宛如玩具城堡的建筑物前。

  我当然也知道那不是城堡。男人正想拉女人进去开房间。挨揍的男人皱着脸猛喊“噢,超痛的”,还把手臂伸到背后摩挲。他的遗词用句听起来很年轻,其实已头发稀疏,年纪一大把了。

  我心跳急促。握紧皮包的带子,快步走过。我决定回程还是走六本木那边比较好。

  我立刻找到大会堂。在入口领到歌词的对译。上面写着“安魂曲‘献给死者的大嚼撒曲’”齐藤雅代译。

  里面的墙壁充分发挥了木质纹理的触感,是个气派又宽敞的空间。沿着一楼座位的走道前进,仿佛走在异国圆形剧场的最底层。因为四面八方,都能看见钵形座席环绕。

  我在绯红色的大椅子坐下。是中央的位子。

  放在舞台上的低音提琴和打击乐器正在等待演奏者。对面高起的应该是合唱团的位置吧。远处靠里面管风琴那边,是高起的台子。风琴左边有个留胡子的人探出脑袋,窥看观众席的情形。

 &e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