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芥川针对《往生绘卷》与白鸟打过交道。那应该也算是一种‘传接球’吧。如此说来关于《六之宫公主》,他到底又是在跟谁,打过什么样的交道呢?而且,正是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令芥川展现夜晚的面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这种可能性?”
06
我一听,本来差点就要兴奋地倾身向前大喊有趣,但我的激动旋即像泄了气的气球。
“可是,要实际找出那个人应该不可能吧?”
“为什么?”
“您想想看,就拿芥川的交友关系来说吧,如今事隔多年——”
“若要深究他与女性的交往,想必的确很难。可是,现在他与白鸟的‘传接球’,不就已经从你找的书中浮上台面了吗?尤其他们都是文学家,若是印成铅字的文书往来,就算现在去找,说不定也能找得到。”
“可是,这样根本是毫无头绪,等于是大海捞针。”
圆紫先生若无其事地说:“不见得吧。”
我噘起嘴,
“就算印成铅字,我也不可能把当时的书全部都查阅一遍啊。”
“那当然。不过,芥川那句话可是当着一群文艺青年的面前提及的,对吧?如此一来,会不会暗示着‘答案就在可见之处’呢?”
我啜饮着红茶,
“……也许。”
若是“也许”,几乎所有的情形都有可能。但是,圆紫先生说:“这么设定至少有一个好消息,应该可以化设定为行动。不过说到要采取行动,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六之宫公主》是哪一年发表的?”
“大正十一年。”
“是他服药自杀的五年前是吧?”
圆紫先生什么资料也没看,便如此说道。我一听,连忙取出影印的年谱。
“是的。”
“要找出可能跟他‘传接球’的对象,不如看看他在那段时期前后的作品。芥川既然特地提到,可见对方绝非文坛上的没没无名之辈。我们不妨先试着这么假定。”
“原来如此。”
若是有名的作家一定有出版作品全集。要查阅大正十、十一、十二年的作品不难。
“好,说到嫌疑犯,可以列举出哪些人?”
我首先说:“志贺直哉。”
“对,因为芥川是出了名的畏惧志贺。不过,若是志贺,那他们是否会鱼雁往返就值得怀疑了。因为芥川似乎是一面倒地被志贺压在下方。”
“不可能是他吗?”
“不,姑且先当作嫌疑犯一号吧。还有别的人选吗?”
我也考虑过前面提到的正宗白鸟。但白鸟提及收到芥川来信时,会说过大正十三年的那一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然,写信并非双方接触的唯一方法。但是,芥川的书信本身,一看就是那种“初次提笔”的调调。不太可能在大正十一年前后有过接触。
于是,我又举出另一位文豪的姓名:“谷崎润一郎怎么样?”
“有道理,他俩的确有过争论。只是,那已是芥川晚年的事了。因为那是始自‘文艺性、非常文艺性’【注:这是芥川在《改造》杂志一九二七年二月号至八月号连载的文学评论,与当代文豪谷崎就“小说情节之艺术性”针锋相对。二人论争的起因,是一九二七年二月芥川在《新潮》座谈会发言,针对谷崎的作品,他质疑“小说情节是否具备艺术性”。谷崎看了之后在三月号提出反驳,主张“摒除情节的有趣性,就等于舍弃小说这种形式的特权”。芥川遂于四月号再以《文艺性、非常文艺性——兼答谷崎润一郎君》为题加以反驳。二人就此打起一连串笔战。】的争论。”
“您记得真清楚。”
我现在是学生,而且正打算以芥川为主题撰写毕业论文,所以这点常识当然知道。可是,从社会人圆紫先生口中流利地冒出这些字眼,未免太惊人。大师以装傻的口吻回答:“这没什么,因为这些书我在学生时代就看过。最近的事我倒是忘得很快。”
07
“不过,若是谷崎,早在打笔战之前他俩就有来往。我想《罗生门》的出版纪念酒会他应该也有到场。就把他也列入人选之一吧。接下来呢?”
“佐藤春夫【注:一八九二~一九六四,以古典风格的抒情诗知名,后来改写小说,开创出幻想、耽美的风格。】如何?”
“啊,佐藤春夫。芥川在他身上感到与自己相近的东西。对,他也是重要嫌疑人之一。”
我想起会在春阳堂版《芥川龙之介全集》的解说,看到吉田精一提及的某件事。
“决意寻死的芥川,据说会造访佐藤春夫,一直谈到深夜三点。”
“噢?”
“当时,据说他表示‘我本想与你一同走过文学生涯’,还说‘与某某跟某某携手同行是错的’。当然,佐藤春夫没写出某某究竟是谁。但是,如果芥川会举出两个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菊池宽和久米正雄。”
“……”
圆紫先生的脸上蓦然闪过寂色。害我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是出自低俗的八卦偷窥心态。
圆紫先生皱起的眉头立刻放松,
“想必的确如此吧。说这种话,是芥川对春夫的阿谀,不过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