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那有什么关联?”
“很明显。她们说外褂要做五件,由此可推算出布的长度吧。”
“是,虽然长度会差很多,不过起码有十公尺吧。”
“我想也是。好,宽一公尺四十公分、长十公尺左右的布,还有两根长度与布幅相同的铁管,而且这两人负责园游会的装饰工作。最后,其中一人还跑到顶楼,归纳下来答案只有一个吧。”
我听到这里,答案已明确无疑。
“……是垂挂的布幔吧。”
圆紫大师问过津田妈妈,这两人有没有“类似在长布条上写字”之类的举动,原来就是在确认这个假设。
“是的。她们偷偷制作‘欢迎光临第X届校庆园游会’的布幕,大概想让学生会的人大吃一惊。铁管是用来穿过布幔的上下两端,而那块布只要折好就跟床单或毯子一样大,我想应该是直接带进集宿所。至于铁管,应该是预先藏在飮水台下方吧。等到有空时,再找机会取出。就在这时,老师出现了。”
两人只好装傻蒙混过去。我可以想见那幅情景。
“等到自由活动时,她们大概想把布幔垂放下来,看看效果如何。我猜是津田同学主导,动作快的话三十分钟就能搞定。既然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当然得趁四下无人时才能进行实验。所以,只有这个时段才有机会。重点是,既然是自制的东西,一定很想尽快从顶楼垂放,看看效果如何。她们从事先打开的教室窗子爬进去,由津田同学拿着布幔上楼,以备妥的钥匙打开顶楼的门,为了保密还把门锁好。大概是园游会当天打算挂在校舍外侧吧。可是,要试挂的话,当然会选择较不显眼的中庭。或许在找适当位置,或许只是想浸润在月光下——我个人觉得是后者,于是津田在顶楼天台走了一会儿,结果被老师看到了。”
圆紫大师瞥向隐藏在雾霭中的遥远对岸。
“这两人向来形影不离,唯独这时候必须分开。因为其中一人如果不从远处检视成果,那就没有意义了。和泉见布幔迟迟未放下,或许心焦如焚。在昏暗的校舍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或许很不安。另一方面,津田找好位置,用腹部抵着栏杆,她想到口袋里的陶瓷玩偶,那是易碎品。为了预防万一,她用手帕包好,先放在一旁,然后把布幔垂放下去。她怕铁管撞到墙壁或玻璃窗,所以动作很慢。和泉同学从对面的校舍,应该是从二楼或三楼的教室望过来吧。这时,本馆一楼的灯亮了,她吓了一跳却不敢出声,想必是比出打叉的手势或指着灯光吧。但是,津田同学没有领会她的意思。那一定是老师。和泉怕挨骂,慌慌张张地跑过走廊,来到布幔底下的窗口。”
“……她拉扯布幔打暗号。”
我压低嗓门这么说,便捣住了嘴,彷佛只要这样就能把话吞回去。圆紫大师点点头。
“津田找不到和泉,于是也探出身子往下看。想必是撞上最糟糕的时间点吧。”
我默然垂首,望着湿得发黑的柏油路面和自己的脚尖。圆紫大师继续说:“如果楼上及楼下的人对调,结果就会不一样。假使是津田看到灯光,或许不会紧张,索性让老师骂两句。但是落单的和泉,为了找津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灯光正沿着楼梯逐层点亮,渐渐逼近顶楼。她想尽快通知津田,冲动之下伸手用力拽住布幔,或者从三楼窗口,一边小声呼唤一边拉扯布幔。津田压根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站在楼上的姿势很不稳。如果伸直腰捍探出身子,顶着腹部的栏杆就会变成杠杆。这时候,只要有人在布幔上稍微施力,等于是被人使出投技【注:相扑或柔道、摔角的技巧之一,以腰部回转为轴,将对手撂倒。】这一招。津田的鞋子掉了一只,留在顶楼,身体翻个筋斗往下栽,随着尖叫声从和泉的眼前掠过,和泉手里还留着那条布幔。”
这真是令人背脊一寒的想象。
03
“和泉当场愣住了,简直就像中了妖魔的埋伏,可怕的命运在瞬间袭来。她抓起布幔落荒而逃,想必脑袋里一团混乱,无法思考。她只是沿着来时路狂奔,翻越教室的窗户。津田上顶楼天台当然带着鞋,和泉不用上楼,八成先脱下鞋子放在窗户底下。她穿上鞋,再把布幔藏在花坛后面,蹲在阴影中。直到大家都赶来了,视线当然是集中在中庭。此时,她才起身加入同学,朝津田那边走去。然后,她终于撑不下去,就这么昏倒了。”
“之后,没有人怀疑她,所以她找不到机会开口。”
“应该是吧。一条人命,而且是从小形影不离、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带领她前进的好友的生命,虽说是无心之过,但就结果而言,毕竟是毁在自己手里。排山倒海而来的战栗、恐惧与愧疚不难想象。她心知‘非说不可,保持缄默是不可原谅的’,另一方面又忍不住销毁证据。这件事肯定让和泉更自责。她在同学、老师及父母面前都开不了口,已失去机会,事到如今更开不了口。于是,她变得越来越孤独,躲在自己的壳中。”
“这时候,她想到了你这个算是局外人,又认识她们俩的学姊。接下来,她的作法相当曲折。”
圆紫大师转身回到马路上,我也尾随在后,说:“布幔就是‘无形之手’吧?”
“是的。每次想到那起意外,这个字眼就像事故的象征,在和泉同学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她挑了《世界史》当作‘纪念品’时,不知道她是否打算拿去影印。不过,看着那段描述‘无形之手’的眉批,想到津田同学的《政治经济》课本已随之升天时,那个念头恐怕已成形了吧。——她认为‘津田的课本,会从天堂检举我的罪行’。”
这种用剪贴的复印件做成文件的事我也常做。若不想把内页剪下来,就把内页影印下来,剪贴后再影印一次。如果剪贴的痕迹太明显,就用立可白涂去,再影印一次。这样反复印个三次左右,便不必担心清晰度的问题。
“那封用片假名写的信,就是把那个念头具体化吧?”
“对,应该是吧。你已经问起铁管的事,只差一点了,再针对此事继续追查吧——我想她应该是这种心情。说穿了,就像玩躲猫猫游戏扮鬼的人,一边忍受躲藏的苦闷,一边在心里吶喊‘快来抓我’。”
“鬼”这个字眼残酷地出现。对于一个在“那一瞬间”以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