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前往玄关处附近的脚踏车停放场,瞥见铁柱上有一块用铁丝绑着、写有“教职员、来宾专用”的木牌。我虽然没资格当“来宾”,但还是把脚踏车停妥上锁。
星期六的午后,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零星可见三三两两的深蓝色制服走向校门,宛如叽叽喳喳的小鸟。
操场上,几名舞蹈社的学生正一边发声,一边学螃蟹横行。不过,运动社团的正式练习还没开始。在远方那栋干草色的社团大楼前,一群换上金属绿队服的垒球队学生席地而坐,像在晒太阳似地懒散交谈。
这幅风景上方,是深邃得彷佛会被吸进去的无垠秋日晴空。
我拎着纸袋,从玄关进去,换上“来宾”用的室内拖鞋。
教职员室在二楼。我打开那扇灰色的门,办公桌前的位子多半是空的。我只认识教过我的老师,毕业后这三年老师也有异动。我正在寻找熟面孔之际,瘦削的数学老师在附近的座位与我四目相对,并朝我点头。高一二时他教过我,不过,对我这个典型的文组学生来说,实在不是有脸相见的恩师。老师停下打印讲义的动作,以熟悉的声音说:“嗨,好久不见。”
一头白发虽抢眼,但给人的印象还很年轻。
“老师别来无恙。”
“彼此彼此。”
我靠过去,看着桌上的讲义说:“小考?”
“对啊,很怀念吗?”
“不会。”
本想说别开玩笑了,连忙打住。
“真是女大十八变。”
白色休闲衫配黑长裤,不起眼得很。我想,还不至于美得像朵花吧。
“会吗?”
“对呀,你变得很成熟喔,好像来拉保险的。”
真令人沮丧,同时也暗自点头,原来会闯入教职员室的校外“女性”,不是学生的母亲就是业务员。
“老师一点也没变耶。”
“我想也是。”他点点头,然后问:“今天来有什么事?”
“呃,我想找朝井老师。”
“朝井老师?朝井老师……出差去了。”老师转头看向黑板,说出县北某市的名字。出差的老师姓名和出差地点都记在上面。“本庄啊,还真远。听说好像有什么全县比赛。”
不管什么理由,人不在就没戏唱了。我无意识地压低噪音:“那么,饭岛老师呢?”
“找我吗?”
背后有人出声,我吃了一惊转身,一个看似和善的圆脸老师,左手拿着点名簿和班级日志,右手捧着教科书。
02
老师把点名簿和班级日志放回原来的位置,经过办公桌,带我到后面一个以屛风围起来的小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只是隔出某个角落,里面摆了一套沙发,可稍事休息或召开简单的会议。
老师叫我坐下,把手上的教科书放到桌上。那是《政治经济》,原来他是社会科老师。
“唉,我去巡视学生打扫,结束后又跟学生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难怪老师拿着点名簿。这原本是由值周生负责送回来,以前我一年也得做个两次。大概是老师随和地说“我拿去就好了”。
“那么,老师还没吃中饭吗?”
“不不不,趁第三堂没课,我已经去餐厅吃了猪排饭。学校餐厅的东西很好吃喔!”
“是吗?”
“嗯,哪像我高中时期的咖哩饭,以为里面有肉,兴奋地咬下去才发现是整坨咖哩粉,搞得满嘴粉末又辣,真是受不了。”
听起来,纯粹是他高中的伙食太糟糕。
“老师不带便当吗?”
“对啊,很少。除非前一晚自己煮,才会把剩菜带来。像这种时候,记得有一次……”
他说到这里,还举出家政老师的名字。“还被某某老师盯着打量,教训我‘肚子可不是垃圾场’。”
那位女老师,是个体型矮小、眼神凌厉的小辣椒。我略收下巴,模仿印象中那位老师的架势与眼神。饭岛老师放声大笑。
“对对对,就是那个样子。”
然后一阵短暂的沉默。因为我们都知道,话题最后会转向何处。老师主动开口问:“……出了什么事?”
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如果朝井老师在,我本来打算把那封信的事告诉他。寄信人除了和泉不作他想,若真是她,为何要做那种事?她真的认为津田学妹是被害死的吗?
可是,根据朝井老师对当时状况的说明,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杀害津田学妹吧。假设有人推她坠楼,那个凶手究竟如何从上锁、门外有人看守的顶楼天台逃走呢?这种事只有小仙女叮当【注:Tinkbell,童话故事《彼得潘》中的人物。】才办得到。
“不,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含糊其词,然后反过来问他:“和泉学妹这几天有来上课吗?”
“对,托你的福。跟你谈过后,好像大有帮助。”
听来只是客套话,他的语气并不开朗。
“她的样子如何?恢复正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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