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右手掩嘴,露出毯子的左手则按住喉头。
这也等于说出了一切。想必是吐了吧。
想当然耳,凝重的沉默降临。有好一阵子,我们就这么沉浸在雨声中,和泉学妹终于微微睁眼说:“学姊,你刚才问我会不会‘痛苦’是吧。”
我带着一点困惑说:“嗯。”
“为什么不是问会不会‘伤心’呢?”
我当下哑然,好像受到了责备。然而,和泉学妹这样的疑问只不过是像小孩子在闹别扭。这一点,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她自问自答:“……是因为我看起来‘比什么都痛苦’吧,那样很不好喔!我‘一定比什么都伤心才对’。”
这话听起来,就像把话语放在空中的天枰两端的秤皿上,盯着指针,斤斤计较。但是,我提不起劲去追究,因为那盯着天秤的眼神太绝望了。
我转移话题。说到疑问,我也有话想问。
“学妹——”
“……什么事?”
“那天傍晚,听说你和津田学妹在模仿武侠剧决斗?”
和泉学妹的脸色在瞬间刷地变白,我有一种走在险路上的恐惧感,但话题就此打住也很不自然。
“那应该……不是吵架吧?”
然而,和泉学妹依旧紧抿着嘴。
07
接近中午时,雨停了。
和泉学妹总算松口,聊起无关痛痒的话题了。算一算我们有一搭没一搭也聊了两个小时以上吧。光是这样,我觉得今天让她来家里已经很有意义了。我邀她“吃过午饭再走”,她却坚持要走,气色已经好多了。
她的湿衣服还没干,但她表示要带走。母亲大人拿了YOKADO超市的塑料袋,和泉学妹把衣服分别折好,装了进去。
一打开玄关的门,只见被大雨冲刷过的院子,四处散落着金褐色的木兰大叶片,就像台风撒下到此一游的问候卡片。
和泉学妹的家与津田家的方向相反。
柏油路面因吸了水变得黝黑,左右两边的低洼处宛如镜面,倒映着两侧的墙脚和围篱,不时驶过的汽车碾碎了水镜。我们并肩边走边聊。
“你有带伞出来吧。”
“……嗯。”
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小学妹,可是这样并肩齐步,我们几乎一样高了。
“你在半路上才把伞收起来?”
我看着和泉学妹手中那把艳蓝色的雨伞问道。
“不,打从一开始就不想撑伞。可是……如果不带伞有人会担心。”
大概是指家人吧。然而结果还是让家人担心了,更何况她的行为等于是在别人家门前大喊“看看我”,不仅自相矛盾,重点是很任性,也许我该生气。但是,听到这个回答,我竟莫名地有点安心。
和泉学妹那个体型粗壮的母亲向我道谢,还说“我马上叫她把衣服送回府上”。我的白毛衣和牛仔裙就这么消失在和泉学妹家。
在阴霾依旧的天色下返家,隔壁的小碎步从门口探出头,他是个五岁小男生。幼儿园放台风假。小碎步是我替他取的绰号。夏天的庙会活动我们还约过会。
“大姊姊。”
他朝我跑来。大概在家里闷坏了吧,他穿着条纹T恤配五分裤。
“什么事?”
他看起来好像有话想说,眼神闪闪发亮。
“跟你说喔,给你猜个谜。”
“嗯。”
“apai、ipai、upai、epai接着是什么?”
这也算是一种性骚扰【注:按照日语五十音的a、i、u、e、o,接着应该是oppai,与乳房同音。】吧,我恍然大悟地暗想。八成是幼儿园流行的冷笑话。小时候,总有一段时期特别喜欢讲一些让大人窘迫的话题。
(问题是,小碎步,你想调侃大姊姊我还早了十五年呢。)
我看着露出白牙、满心等待答案的“男朋友”,想到这小家伙有一天也会变成大人,不禁感到不可思议。我弯下腰凝视小碎步的眼,缓缓说:“——sippai(失败)。”
小碎步露出扼腕不已的表情。
08
我的经验里,关于小孩子的回忆不尽然都是愉快的。
高中时期,有一次到百货公司看电影。那是一个非假日的傍晚,戏院里的座椅算很宽敞,不管何时来都有很多空位,想来应该可以悠哉地欣赏电影。
不料,开场后不久,一个年轻妈妈带着一个小孩进来,是个小女生,看起来像是国小一、二年级,还没坐下就大声说话。母女俩坐在我这一排的尾端。接着,椅子开始晃动,那个小女生一边走一边把竖起的椅子一一放下又掀起。整排椅子在构造上似乎连成一体,因此那股力道直接冲击到我。
过了一会儿,小女生终于回到座位,看着银幕不断地喊出“怕怕”或“那是什么”之类的叫声。做母亲的,只是偶尔碍于面子说声“安静一点”。
接着,小女生沿路放下椅子,终于走到我身旁,我小声对她说“别人也在看电影,你要保持安静喔”。结果,那女孩在黑暗中瞪了我一会儿,倏然靠近。我以为她想道歉,任谁都会这么想吧,没想到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