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浑圆的蓝车。
在车尾后方,可以看到一截比车身颜色更深的深蓝色制服上半身,是个高中女生。她就坐在区隔田地与停车场、只砌了三层砖的矮墙上,膝上放的好像是书包。
我愣住了。
这是非假日的白天。穿制服的高中女生,这个时段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或许正因为如此,那身影好像一幅奇妙画作中的人物。女孩呆滞的视线,飘飘忽忽地移向这边。
然后,她轻轻欠身行礼。
是和泉学妹。
我反射性地回礼,然后莫名其妙地觉得不过去不行,当下迈步朝她走去。
穿着拖鞋,在铺满沙砾的停车场上寸步难行。
“天气真好。”
我若无其事地说道。不是我要摆出大姊姿态,实在是她让我感到一种很想替她操心的不安定感。和泉学妹只是牵动嘴角,回以微笑。
“不用上学吗?”
“下午才有课。”
考试期间,学校不到中午就会放学。可是,我不记得高三这个时期,在过午之后才有课。我当然不敢确定,所以也就没再追问。
和泉学妹就这么默默地凝视我。
齐额的浏海下,那对双眼皮大眼异常闪亮。之所以给人一种奇妙的不安定感,可能是因为那两道与长睫毛形成对比的淡眉吧。这是自津田学妹的丧礼以来头一次见到她。当时,她给我的印象就憔悴得令人心惊,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似乎不见好转。不,毋宁说是每况愈下。
如果一一细数,浑圆的脸颊并没有比那时候消瘦,白得抢眼的肤色原本就是天生的,衣服不见凌乱,头发也花了时间梳理得整整齐齐。但是,这些看起来都是如此空虚。和泉学妹剩下的,似乎只有那令人心疼的眼神。
我也在砖墙上并肩坐下。
“好暖和。”
我把手放在砖墙上说道。实际上,阳光很温暖,晒到太阳的水泥砖墙也暖和宜人。只要再过一个月,这种天气就可以用小春日和【注:指十一月进入初冬后的稳定天候。】来形容了。
和泉学妹默默点头。
我的手离开粗糙的砖墙,自然放进打折裤的口袋里。
“啊——”
手指头碰到几天前那张“奇妙的纸”,我把它拿出来摊开。
“这到底是哪所学校的课本呢?”
正在努力找话题的我,不经意地喃喃自语。和泉学妹扭过头,凝视那张纸半晌,最后闷声说:“……是我们的。”
接着,她打开膝上的书包,取出《高等学校政治经济》课本,动指翻到那一页。上面添加的眉批固然不同,但从铅字的排版和照片的位置,一眼即可看出是同一本书。
“真的耶。”
我把在信箱里发现这张纸的事情告诉她。接着说:“不过,不同的学校也有可能用同一本教科书。”
“不。”
和泉学妹凝视那张影印纸说道。她的视线似乎黏在上面。
“啊?”
“是我们学校的。”
“你怎么知道?”
和泉学妹做了两、三次呼吸,然后缓缓回答:“这个,是从津田同学的课本影印下来的。”
12
我半天说不出话,总觉得好像把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拿给不得了的人看,有点迟疑该怎么接下去才好。然而,与其承受沉默还是开口说话来得轻松。
“你确定?”
和泉学妹抗议似地说:“我绝不会弄错。”
“说的也是,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无论是上面写的眉批、插图或句子底下画的线,都是津田同学的笔迹。”
“这个红色记号呢?”
我指着被签字笔圈出来的“无形之手”这几个字。
“不知道……不过,我想那应该不是。”
“只有这里的笔迹不一样吧?”
“嗯。”
“可是,为什么有人把这个送来我家……”
和泉学妹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知道。”
“说的也是。——那是当然的。”
伯劳鸟吱吱吱的鸣叫声,再度在附近响起。我挑眉说:“好可怕的声音。”
“啊?”
“没有啦,我是说伯劳鸟。”
和泉学妹露出彷佛要追想昨日梦境的表情说:“伯劳鸟?”
(不会吧!不可能没听见吧。)我把话吞回肚里,然后把那张纸折好,红笔圈出的那四个字从视野中消失。和泉学妹的眼神似乎还在追逐那几个消失的字。
“不过,这种复印件已经不可能出现了。”
她好像在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