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雾的记忆,还有宛如驼在背上的大伞,随着回想的酸甜滋味在瞬间涌上心头。
“这里的‘翅’是‘翅膀’的意思吗?”
“是的。”
“您自己作的诗?”
“不不不,我以前虽然也被赶鸭子上架勉强学过,不过可没办法写得这么风雅。这是摘自《江户俳谐岁时记》[118]。”
我再次想起圆紫大师是国文系的大前辈。
我慎重地问道:“蜗牛是夏天的季语吧。”
“对。”
梅雨是五月的雨,又名五月雨。如果按照国历的算法正好是这个时期,属于六月。我一边望着大窗外的风景,一边咕哝着:“六月……”
同时,我打算把那件事告诉圆紫大师。不过,事情总有先后顺序。
“落语一提到俳句,立刻会联想到‘杂俳’[119],不过提到和歌的段子好像也不少。”
“是啊,比方说《西行》[120]也有所谓的《和歌三神》[121]。”
“像那种题材的段子,多半别具巧思,基本上我还蛮喜欢的。就算撇开落语,在古典文学中也有《古今着闻集》[122]之流,我还记得其中的某个故事。”
“噢!”
“听到纺织娘的叫声……,我想大概就是现在的蟋蟀吧。某人奉命用这个题材‘咏诗成句’[123],结果他一开口就说‘青柳——’。”
“噢!”
“‘柳’是春天的季语,所以当场遭到众人取笑,没想到整句话是‘青柳绿丝纺成布,夏去秋来织娘鸣’。”
“亏你记得这么清楚。”
“是啊,看过的东西觉得有趣,往往印象意外深刻。话说回来,故事最后,此人毕竟还是信手捻来纺织娘,切题地咏出了‘犹如柳枝丝丝缠绕,从夏到如今入秋,蟋蟀声声嘶鸣’。还有另一个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应是秋句的‘初雁’这个诗题,某人劈头就咏出了‘春霞’。”
“这种破题法,换个角度想还真是坏心眼。”
“会吗?”
“不不不,别理我,你继续说。”
红茶已经喝完了,我拿起厚重的水杯喝了一口。
“此人同样遭到嘲笑。可是,他最后咏出了‘春霞朦胧去复返,忽闻雁声秋雾上’”,于是博得满堂彩。”
说到这里,我从包包里取出录音带。圆紫大师露出宛如少年的羞赧表情。
“出版这种东西,名符其实还早了十年。”
“哪里哪里,您别这么说。再过十年,还要请您出一套百卷大全集。”
“你现在就要预约吗?”
“对,我第一个报名。在那之前我会努力存钱。”
圆紫大师微笑了。
“哎呀呀,那我也得赶紧充实表演内容啰。”
接着,我们聊到了录音带,圆紫大师说了一些公开录音的幕后花絮:一旦察觉现在观赏的现场表演要制成录音带,据说观众席中,总会出现大师的表演一结束立刻拍手的人,令制作人很困扰。不过,我能理解那种心情,想想还蛮好笑的,此人一定是想留下自己的掌声,随着表演逐渐接近尾声,想必紧张得严阵以待吧。
我说出对第一卷的感想。第一卷收录了两个段子,都是颇能展现大师特色、与观众融为一体的现场演出。我如此说道。
圆紫大师想了一下才说:“表演时当然很满足,不过也有很多现场演出连我自己都觉得差强人意。有时候,感觉自己和观众都消失了,彷佛眼中只有表演的段子。那对表演者来说,正是无上至福的瞬间。那一刻,在观众看来,或许已经与落语融为一体了。”
对我这种黄毛丫头的意见,大师听得极为认真。
“收录选集的段子,都是很快就决定的吗?”
“是的。该选哪个、该剔除哪个,也不是毫不犹豫,不过算是决定得很顺利。”
“《鳅泽》[124]也有收录耶。”
那是三游亭圆朝创作的著名段子。
“对啊。”
前往身延山[125]进香的旅人在雪山里迷路,慌乱之际发现了一间屋子。令人惊讶的是,屋中的女子竟然很眼熟,原来是吉原以前的花魁娘子阿熊。旅人喝下阿熊端来的蛋酒,就去休息了……。故事如此发展。
据说这也是初代圆紫拿手的段子,因此算是春樱亭的“传家绝活”。
“这个《鳅泽》,是三题段子吧。”
“是的。”
由客人出三道题目,组成一个段子表演,这就叫做三题段子。若要将题目巧妙地融入故事里想必不容易,因此表演一旦成功,就会显得格外风光。
“三题是〈蛋酒〉和〈解毒符〉,还有……”
“唉,现在已无从确定了。也许是以〈鳅泽〉这个地名为题,也有人说是〈枪炮〉,还有人说是〈膏药〉。”
“三题段子的历史很悠久吧。”
“是的。据说初代的三笑亭可乐[126]表演过了,所以算是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