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夜蝉 胧夜的底层

“有井诸九红杏出墙喔。”

  “在江户时代?”

  “她跟情夫从九州岛逃到大坂。”

  那样也很厉害。

  07

  “原来朗诵的不只是汉诗。”

  我撇开诸九的话题,说出对于今天整体演出的感想。

  高中上汉文课时,听吟诗录音带的印象太强烈,一说到“吟”,脑袋里就会自动冒出这类东西。

  “对呀!表演者也不全是中文系或日文系的学生喔。也有政经系和理工系的……”

  小正说到一半,刚才那名男子回来了。那个人,在不算宽敞的大厅,我们斜对面的长椅前“嗯——”出声地做了两、三次伸展动作,然后坐下。

  “对了,那个AN-DOU先生也是文学院的,但他念的是俄文……”

  “嗯……”

  “啊,对了。”

  “干嘛?”

  “你之前不是在嚷嚷梭罗古勃[102]怎样怎样吗?”

  “嗯。”

  梭罗古勃,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俄国作家。我在按国别编排的名作选集中看过他的作品,这个冬天,又看了他的文库版短篇选集,从此拜倒在他的笔下。那种彷佛一切都沉入落日余辉的晦暗甘美,令人一读难忘。

  “AN-DOU先生有梭罗古勃的长篇小说喔。”

  “真的!”

  听到我像中奖的小孩一样尖叫,小正间不容发地说了声“拜拜”,转身落跑。

  “等一下啦。”

  江美在一旁吃吃地笑。落入小正的陷阱虽然心有不甘,但这种情况也别无选择,我起身拉住她。

  小正一边轻轻原地踏步一边说:“拆海报,拆海报。”

  “坏心眼。”

  “怎样。”

  “帮我借:”

  “借书?”

  “废话!”

  小正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这种态度不太好吧:是你要看耶,你自己去跟他借不就得了。”

  她在逗我。因为我刚才失心风地夸一个男人好帅。

  “可是他是小正的……”

  “学长啦。AN-DOU先生,记住了吗,是AN-DOU先生喔。”

  “安藤(Andou)先生。”

  话题人物坐在长椅上,旁边摆着一盆与会馆很搭调的灰蒙蒙观叶植物,他正漫不经心地看着那盆植物的叶片。

  “那我走啰,拜拜!”小正挥挥手,真的走了。

  我回头看着江美。(怎么办?)

  那个公主般的脸蛋,用力点个头。(去吧孩子。)

  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书。

  于是,深蓝色运动外套横越大厅,一步一步走近深蓝色运动裤。

  没想到。我才凑过去,俄文先生偏偏在这时候倏然起身,或许是想到还有别的工作,就这么晃着宽厚的背影准备大步迈出。

  我慌忙喊他的名字。可是,他毫不在意。

  (啊,梭罗古勃要溜走了。)

  我握紧双手。扯高嗓门。

  “安藤先生!”

  “咦?”他在长椅的另一端止步并转身,东张西望地四下打量。然后,那讶异的视线终于扫到我这个方向。

  “叫我吗?”

  是男高音,声音非常嘹亮,镜片后面的眼睛像近视般眯着,那是一双柔和且平易近人的眼睛。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先鞠躬再说,连忙弯下腰。

  “不好意思,冒昧叫住你。”

  对方依旧一脸狐疑:“呃……,我是高冈正子同学的朋友。”

  我迅速说完。俄文先生的不自在总算如薄雪般融化,且不知为何,那张长脸浮现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08

  压力锅相当重。我试搬一下,然后又放回瓦斯炉上。

  我打算做牡丹饼[103]的馅料。先用压力锅煮红豆,再拧干,移到锅里。

  母亲大人对于牡丹饼似乎情有独钟。她说小时候只要听到“今天要做牡丹饼”,就会高兴得快晕倒。听起来有点夸张,不过好像是真的。

  “告诉你,我们小时候,就连一瓶汽水都得在特定的日子才喝得到。每年夏天顶多一次,你知道的,有时候天气不是热得让人恨不得尖叫冲出去吗!?”

  “是是是。”

  “‘是’讲一次就够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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