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翻字典的时间就是查英文单字的数倍——不,是更多的预习量把我压垮,很快就沦为敷衍了事、“只要能混过这堂课就好”的投机心态。换言之,情况和高中数学一样。
所以今年冬天,我将法文课最后测验的考卷检查完毕时的感慨,与高中考完最后一次数学的心情相较,就像注入杯中的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那么类似。
想到这辈子再也不用修这门课,竟不可思议地有种茫然的恍惚感,其中也夹杂着一丝对自己这么没出息的自责。
在我们三人当中,最用功的是江美,其它两人早在这个春假就互相问过:“法文你还记得什么?”
然后搬出一句“Je ne pas d’argent”,也就是“我没钱”这句平日经常挂在嘴边的例句相视大笑,可说是无药可救至极。
至于单字,能够拼对的也只剩下几个喜欢的字眼。足以证明伟大的力量是遗忘力而不是记忆力,没有诚心记住的事将会以多么惊人的速度从脑中脱落(抑或,纯粹证明了我有多笨)。
说到拼字,去年秋天,我去上一位用戏剧当教材的英国老师所开的课时,发现自己竟然拼不出perhaps。写了开头的p,就不知道该接a还是er。忍不住反讽地感叹“这真是太神奇了”。
那位老师年约四十,长得很像年轻的卡拉扬[88]。
当我和江美一边悠哉地对着在中庭延伸的树枝议论著:“不知够不够得到!?”一边像只青蛙又蹦又跳时,正巧经过的他,居然说:“I can do!”然后发挥高个子优势纵身一跃,漂亮地够着了树枝,表明了他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这位老师是来研究日本文学的,比方说在课堂上提到“herring”这个单字时,他就会喜孜孜地在黑板上写个大大的“鰊”字,期待学生“噢”地哗然惊叹。此时还有附赠表演,等大家的鼓噪平息后,他会慢条斯理地说了声“or——”,然后再写个“鲱”。也许卖弄得太过火了,这次全场响起的是语尾音调下降的“噢……”。坐我旁边的小正,也是大声叹气的其中一人。
不过,被perhaps难倒的我,站在相反的立场一想,不得不佩服他。
03
话说回来,我们三人之中的小正,为何会站上舞台呢?那是因为她加入了“创作吟”社团。
江美的社团玩的是所谓的“人偶剧”,我看过几次演出。听说学校放假时,他们还会到外地公演一个星期。
江美常常笑咪咪地告诉我,他们演到武打场面时,美型男偶的头颅飞出去,或是放错音效,明明是房屋倒塌却响起老虎咆哮之类的糗事。
不过,小正的社团在搞些什么,之前一直是个谜。
这丫头的个性大而化之,说到古怪的秘密还有其它的。比方说我们聊到星座,我说自己
是“牡羊座”,江美则报上了“双子座”,然后我俩异口同声地问,“小正你呢?”
她竟说:“讨厌,才不告诉你们咧。”
真是不可思议。
之前,我们也只知道社团名称。既然有个吟诗的“吟”字,我想应该会有发表会,于是试着问她,她却冷冷地回了我一句“谁知道”。
直到一个星期前,我们去涩谷的巴而可三馆看戏,结束后三人一边揉着被挤得发疼的腰腿,一边喝茶时,她突然说:“下周,我要上台表演。”
我还在张口结舌,江美倒是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哎呀呀”。于是我也跟着说了句“佩服佩服。”
“想看吗?”对于向来说话粗鲁的小正来说,这算是害羞的表现。
“想看想看,好想看你的嘴脸。”
“死丫头。”她边说边取出蓝色门票往奶油色桌面一扔。门票上写着“第二十七届创作吟发表会”。
“咦,原来撑了这么久啊。”
“这叫做有传统好吗。打从以前,都是春秋两季各办一次。”
会场好像在池袋。
“背面有地图。”
把门票翻过来一看,果然印有地图。步行恐怕有一段距离。
“你们一直都是在这里公演?”
“对。听说创社元老之一,以前念过这间会馆隔壁的高中,基于地缘关系,一直在这里公演,所以在当地也有死忠粉丝。”
“换句话说,有密切的地缘关系啰。”江美慢条斯理地说道。
“对啦,可以这么说。”说完,小正砰地手一拍,“交钱,一张五百,碰过的票可不能退。”
04
“你偷跑喔。”
我俩并肩在会场的椅子上落坐。这是公立会馆,照小正的说法是一栋“看似传统”的建筑物,墙上有些地方的涂漆已变色,里面约可容纳两百至三百人吧。
“拜托,是你比较早到吧。”江美说着,清纯地倾着脑袋。
“少装傻。这是什么。”我拽起江美的洋装袖子。
“启禀大人,这是袖子。”
“太奸诈了吧。”
事实上,在咖啡店谈这件事时,也顺便问过小正该穿什么服装出席。我说:“既然是发表会,应该穿正式一点吧!”小正说:“穿那样会格格不入喔,有人穿拖鞋就来了,所以随便穿就好。”
结果,我真的随便地选了这件运动外套,仔细想想门票的颜色(和在会场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