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颠倒’的原因。可是,您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是的。我的想法纯属推测。书本被颠倒放置,也许只是恶作剧。与那个恶作剧无关的某人走到那一区买书,拿起那套丛书里的两本书,一边考虑‘该买哪一本’,一边抽出传票,放回去时不巧放反了。更不巧的是,连书盒也放错了,最后买走了其中一本。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
这个说法就这起“事件”来说,也许是更符合常识的解释。但是,圆紫大师想必不是真的这么想。因为那样太不自然了,而且发生的时间、地点与“颠倒”的恶作剧相同。
现在,较合乎常理的说法,就像眼前的假玫瑰般黯然褪色。
“不管怎么样,那个买书人来返书的机率应该很高。我不能让收银台的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在薄暮的笼罩下,我目送走向地铁车站的圆紫大师离去。
然后,我正想走向蓝绿色大楼的“那一层”,却像被线拉扯般在人行道上驻足。双脚的影子映现在柏油路上,已泛灰模糊。
我发现自己可能与“那个人”搭乘同一部电梯。
想象中的“那个人”脸上没有表情,脸孔就像雪白的能剧面具,甚至不知“那人”是男是女。
万一每层楼都有两、三个人出去,方形铁箱中最后只剩下我和“那人”独处怎么办?在不停上升的密室中,万一“那人”取出《中世歌谣》,低声演练起返书时的台词怎么办?我彷佛可以看到那蠕动的白色嘴唇。
很窝囊地,光是这样就令我失去再度搭乘电梯的勇气。
23
早早入夜的神田街上,大型书店的打烊时间更早。我漫步闲逛旧书店,在约定时间与小正在大楼前碰面。
我们沿着骏河台往主妇之友出版社那端上坡,在途中的餐厅解决一顿略迟的晚餐。
小正点了“巨无霸炸猪排与可乐饼套餐”,八百圆。我寒酸地点了“汉堡套餐”,六百圆。
“我们俩的胃容量是八比六耶。”我这么一说,小正哼哼地冷笑。
“这就是劳工与米虫的差别。”小正狼呑虎咽。
“我吃啰。”
我们共餐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生菜色拉里面有蕃茄,小正连我的蕃茄也吃。
“请便。”
“要听听小子我的梦想吗?”
一边说着,一身牛仔装的小正,以那略带异国情调的双眼看着我。
“好啊。”
“我跟你打赌,如果我赢了,赌的是蕃茄,我会逼你吃到撑。”
“好可怕好可怕。”
小正毫不扭捏地把红蕃茄扔进嘴里,咧嘴一笑。
“挑食不好喔。”
这时候就会发现人情的温暖,人心是美好的。然而,世上若有千百种人,便有亿兆……,不,无限多种人心。
有外显的想法也有隐藏在内心的想法,还有难以想象的心思吧。对于他人,甚至对自己来说,都无法捉摸。——就像我为“豆沙甜甜圈学长”动摇的心、直到脑袋被打才肯承认胞姐在场的心。
步出餐厅,我们一路走到御茶水车站。小正在这里搭JR。
“你呢?”
我回答:“我要走到秋叶原。”
我有月票,可从那里搭乘地铁日比谷线,当然也可以和小正一起坐到秋叶原再转乘,不过穷学生连一百二十圆也要省。
小正二话不说便转身,她想陪我走。
我们走到上班族来来往往的御茶水桥,不约而同地驻足。
小正扶着栏杆,瞥向眼底流经的神田川岸边。
“那,是樱花喔。”她指着已化为暗影的树丛。
“嗯……”
“马上会开花,然后满天都是缤纷飞舞的落樱。”
“你看过?”
“去年。”小正转过头,又说:“毫无理由的,突然很想从桥上往下看,于是在对面的栏杆探出身子。”
“那样好像要投水自杀。”
“结果,水面上漂着一大堆白点。起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因为桥距离水面相当高。”
“嗯。”
“脑海中逐渐浮现——是、樱、花。接着,我又跑来这一头,就这么望着那边的樱花没完没了地飘落。”
我把皮包放在脚边,凝视着神田川阴暗的水面。
最后,传来隆隆作响的声音,河面上映现从彼端滑进车站、宛如玩具的丸之内线红色电车。电车上方是灰色拱形的圣桥,只看到过桥行人小小的上半身,彷佛一幅水墨画。彼端有秋叶原电器街的热闹霓虹城楼,红、白光上下交错、忽明忽灭,巨大的黄色三角明灭不定,融入漆黑的夜色中,染成了浅樱色。
我抬起视线,一边扭身,抵着栏杆仰望天空。
唯有皮鞋和高跟鞋踩过桥面的足音、对话及笑声从我面前经过,众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了。
“怎么了?”小正悄然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