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浴巾,再度擦拭着只穿内衣的身体,母亲大人说:
“对了对了,摄影机、摄影机。”然后看着我。
“什么?”
“可以拍吧?”
这才明白母亲大人指的是操作摄影机。我像个僧兵把浴巾披在头上,一面使劲地擦头发,一面“嗯”地点点头。
父亲在几年前买了一台摄影机,拍下了念大学的姊姊和念高中的我,不过这时候才拍下孩子的成长期也未免太晚了吧。摄影机只用来捕捉家庭生活的片段,后来就很少使用,一直放在盒子里。
“小町家孙子念的幼稚园下星期要举办圣诞节同乐会。”
“原来如此。”
小町家是我们隔壁邻居,送我们甜梅干的就是小町阿姨。
“听说去年她儿子有空,还拍了录影带。”
我边穿睡衣边应道:“今年没空了吧?”
“是啊是啊。”母亲大人笑道:“她媳妇不太会操作那台机器,后来好像弄坏了……”
“嗯、嗯。”
我打开吹风机的开关。
“小町太太问我,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摄影机借她。”
我边吹头发边说:“所以你就回答:‘顺便连我女儿一起借你好了。’”
“真聪明!”
“嗯。”
“她说是二十一日,反正你已经放假了吧?”
“是啊。”
大学从十七日开始放寒假。
“怎么样?”
“随便啊。我去看看小碎步要表演什么。”
小碎步是我家替小町家金孙取的昵称。
看着别人的小孩成长,总是感觉特别快。明明不久前才出生,某天就看到他鼓着红通通的脸颊,迈着小碎步和母亲在路上走着。我以惊讶与一种感动提起这个话题,从此以后,小碎步就成了他的昵称。
匆忙的十二月份,看看孩子们天真无邪地唱歌或演戏也不错。
再说,小碎步念的是姊姊和我都念过的幼稚园,我已经好久没踏进那栋建筑物了。
说不定这将是一趟时光之旅。
05
二十一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小町家的媳妇开着小轿车载我到幼稚园,小碎步坐在副驾驶座动来动去,我身旁坐着小町阿姨。
窗外是晴朗的好天气,蔚蓝天空到处飘着像碎绵花般的浮云。
我下车走进园内,感觉景物一点也没变。幼稚园的所在位置与车站相反,我不会特地造访,难得从前面经过也不会往里面瞧。
童年时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若要讲得夸张一点,对我而言就像飞鸟时代(五九三~七一〇年)。尽管如此,那栋建筑物依旧,攀登架等游乐器材和摆放的位置改变了,但其中仍有熟悉的景物,不过一切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缩小了。
距离同乐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我一手拿着摄影机信步而行,感觉原本宽敞的学园变得很狭窄,令人不禁怀疑,这里真的办过运动会,有足够的空间赛跑吗?
当我看着这些不可思议的景物,盯着洗脚区低矮处的水龙头时,有人叫我。我回过神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从窗户看向这里。
“南老师。”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是我念幼稚园的班导,我们竟然还记得彼此,并为此开心不已。
“您都没变耶。”
“哪有,老了好多。”
或许老师说的没错,但是看在我眼里,她仍像以前一样年轻漂亮,我真的吓了一跳。
“那时候的那些老师,现在只剩下我了。”
在孩子的眼里,老师都是“大人”。南老师的小孩比我们低一年级,所以南老师当时大概快三十岁吧。这么说来,她现在约摸四十五岁了。
“有人结婚就离职了,有人到小学任教。不过说话回来……”
老师眯起眼,好像阳光太刺眼。
“你长大了耶。”
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理所当然吧。
老师说了声“同乐会要开始了”,便走进教室。
我也走进玄关,在摆着各种鞋子的角落放下我脱的运动鞋。这栋双层楼的钢筋建筑物丝毫没变,一进门有两间大教室相连,充当这类活动的场地。我打开了门。
大片窗玻璃上贴着罗纱纸,明亮的光线从缕空的星星或花朵图案透进来,闪耀着黄、红、蓝、绿色光芒。微暗的房间里,有一面神秘的彩绘玻璃。
我的心绪霎时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
在那个神秘房间的中央,有一道用来隔间的折叠帘,对面有一群情绪亢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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