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啊,原来如此。”
我猜也是。那种骇人的荒凉与孤独,正是失意的马克白。这或许是圆紫大师的免费表演,而观众则是提到《马克白》的我和当过演员的老板。
店内的客人原本处于神经绷紧状态,听到这种爽朗的对话,似乎认为刚才是无伤大雅的余兴节目。我甚至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是圆紫喔。”
“听说您当过演员?”
我一问,老板害羞地说:“哎呀,那是好久以前的事,都已经是二十几年前了。”胡子老板露出了微笑。
“您要不要坐下来?”
老板一脸亲切地摇摇头。
“打烊之前,我不会坐在客人的座位。”
老板的作风干脆,令人心生好感。
“其实您比较喜欢红茶吧?”
“是的。欸,这是因为我在学生时代,前任老板在这里开咖啡店,他泡的红茶很好喝。”老板动了动嘴唇,仿佛舌尖忆起了当时的红茶滋味。
“我每次点红茶,总觉得茶变得更好喝了,很不可思议。我说:‘叔叔,这茶真好喝。’叔叔问:‘不会涩吗?’。”
老板的语气豪迈。
“我回答:‘不会啊,而且很香醇。’叔叔说:‘小朋友,你真识货,这才是红茶的真正味道。’然后,他教我如何品茶,一开始给我喝初学者喝的淡茶,但我喜欢这种茶,于是他渐渐改泡真正的红茶。”
“所以您迷上了红茶。”
“倒也不是因为这样,好像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从学生时代开始演戏,沉迷其中好一阵子。我自以为改掉了乡音,但是每到重头戏时刻,讲着讲着总会突然冒出地方腔调,我心急如焚。这时候,叔叔说:‘我老了,店要收了。’他的决定对于东京或日本而言,都是一项损失。”
“没错。”
“谢谢!幸好,我家的经济状况还不差,我向家人再三央求,硬是顶下了这家店。欸,我心里打着另一个如意算盘,到东京工作就能尽情欣赏喜爱的戏剧。一开始我也卖咖啡,但自定专卖红茶之后,书刊和杂志纷纷报导,这家店能够一直经营下去都要归功于他们。”店门打开,五名客人走了进来。老板说向我们说了声“抱歉”,马上回到柜台。
“快说吧。”
我把衬衫摺好,还给圆紫大师,拍了拍手。
“说什么?”
“哪还用说,当然是这个啊。”
我抚摸糖罐的盖子。
“喔,是啊。”
圆紫大师说。
“为什么展开了砂糖大战呢?”
“嗯!”
“为什么加了七、八匙糖,把茶弄得那么甜呢?”
“嗯、嗯。”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没什么意义吧。”
15
我微微张口。圆紫大师接着说:“我问:‘她们加糖有搅拌吗?’你回答:‘倒也没有。’如果没有搅拌,应该是不想让红茶变甜,她们的目的不是增加甜度。你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我提起《屈强炙》,说到忍耐吃下辛辣食物的故事。”
工读生送红茶过来。这么说来,我们顾着讲话,都没有点餐。我一看老板,他以手势一下意“请用”。或许因为话题内容涉及砂糖,感觉嘴里的甜度好像提高了,我只加了一匙糖,圆紫大师没加。
“我们整理一下吧。她们把糖加入茶水里,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她们加了糖,但为了喝茶并没有搅拌。假如加了七、八匙,完全不搅拌的话,应该还能喝吧。”圆紫大师这么一说,津津有味地啜饮着红茶。
“加糖到底为了什么?”
我也边说边拿起茶杯。
“好看!”
我不禁拉高分贝。具透明感的茶水闪耀着琥珀色光泽,着实很美。我浅尝一口,坦白说有点涩。老板大概是泡出了红茶的真正味道。
这时,圆紫大师像是在念咒语似地说:“白即是黑,黑即是白。”
涩即美味,我在心中低喃,内心变得踏实,因为圆紫大师听见了我的心声。
“加糖。‘加进去’的相反是什么?”
“拿出来……”
“如果这么想,为了从糖罐里拿出砂糖,所以把糖倒进杯子里呢?”
我畏畏缩缩地问:“为什么?”
“‘拿出来’的相反呢?”
“加进去。”
“拿出来是不是为了加进去呢?你自己确认过了吧?”
“确认过什么?”
“最初上门的客人所使用的糖罐,装满了表面平整的砂糖。如果不拿出来,什么都加不进去。”
我“啊”地惊呼一声。仿佛从远处观看象棋“车”大显身手的棋局,看得眼花缭乱。
“可是,加……加进什么?”
圆紫大师的表情好像一个聪明哥哥听到妹妹说出了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