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真糟糕,唉,无所谓吧。”
老师反复着同一句话,继续斟酒。
我们在大学会馆的一间和室。这里的餐厅是教职员和研究生专用,可以点酒精性饮料。
“是圣诞节吗?”
圆紫大师问我。沉稳的嗓音,不同于讲台上声如洪钟。
“是的。”
老师有点搞不清楚话题聊到哪儿,一脸困惑。不久,他猜想那是我的生日,便放心地轻抚脸颊。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想避开这一天。”
“为什么?”
“因为,一定会和平安夜一起庆祝。”
“原来如此。”
圆紫大师佩服地说道。我这样可能会遭到报应,不过这种事唯有当事人才懂。凡人总有烦恼。
“那,圆紫。”
老师以眼神和手势催请干杯。圆紫大师也“是”地应了一声,拿起酒杯。
“抱歉,今天强人所难。”
老师这么一说,圆紫大师应着“哪里的话”,高举酒杯,又补上一句:“祝今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干杯。”
这么说真令人开心,我低头致谢。
“谢谢你心。”
“不是顺便的喔。”
圆紫大师已换下表演服,现在穿的是浅咖啡色外套和同色系裤子。他有一张娃娃脸,我总觉寻很容易想像他学生时代的模样。
圆紫大师滔滔不绝地聊起当年的回忆:一年级在第一次坐的课桌椅,刻上寺山修司[16]的歌;有一次不小心告诉同学“体育课我要跳弹簧垫”,结果大家奔相走告,引来一堆人看我跳弹簧垫,像在看杂耍似的;我是个用功的好学生;还有在生协吃过的味噌青花鱼套餐。不知为何,关于自己是学生又是落语师的身份,圆紫大师好像不太想说,所以我没有深入追究。我们的交谈内容主要是落语的拿手好戏,都是一般性的评论。
“关于《梦酒》这段子,你觉得怎么样……”
圆紫大师露出刚才做了一场尽情演出的表情。
“是,很尽兴。”
我说起刚开始的感觉。
“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段子喔。大概是因为大师演出我期望的段子,感觉像是专为我一个人而讲,所以,我是以受宠若惊的心情在听。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你并没有误会,我是专为你一个人讲的,作为前一阵子我在上野铃本演出的谢礼。”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时我模仿大成驹[17],你不是替我鼓掌了吗?”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记得吗?你应该坐在正中央从前面数来的第三个位子。”
“您为什么会记得?”
圆紫大师说的没错。当天是非假日,而且有团体入场,那个团体对于演出的反应恶劣到极点,令我怒上心头。当圆紫大师若无其事地模仿中村歌右卫门时,我使劲地拍手,其实很想高喊“成驹屋”[18],但觉得不好意思,因而作罢。当时,现场许多观众都愣住了,鼓掌声也稀稀落落的。但是,台上的演员能够从众多观众中,认出唯一的女孩子吗?“当然可以。从台上看得更清楚。不过,有时候因为录影的关系,正面打的强光太刺眼,所以看不见台下的情况。”
“可是,您竟然到今天都还记得我。”
“我连落语内容都能倒背如流,这点小事用不着大惊小怪吧。”圆紫大师若无其事地说道。
“所以,当我今天坐在讲台上,看到你在正前方,而老师坐在你隔壁,马上就知道你是座谈会的成员之一。”
老师眯起眼睛。
“他在学校时即使考试规定不能带书进场,他也能旁征博引。就算我出的题目事前无法准备,他也会引用书上适当的部分,而且内容一字不差。所以,别说是认得你的脸孔,哪怕是记得当时坐你旁边的人,我一点也不惊讶。”
圆紫大师就像个小学模范生被人夸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然后,像是要集中精神似地垂下目光,隔了半晌便说:“坐你右边是个穿西装的瘦子……,左边没人吧?”
我惊讶地目瞪口呆,虽然印象很模糊,但我记得当时左边好像没人。
老师笑容满面地说:“就像这样。可是啊,他写的文章不光是卖弄知识而已,总是令人印象深刻。当时他已经决定未来的路,所以我没有强留。不过,明知会碰壁,还是不得不稍微试探他的意思,问他要不要留在大学。告诉你,学术论文这种东西,若是没有新发现就不算是工作。他每天都有新见解,看得到凡夫俗子看不见的部分。”
圆紫大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老师您在糗我,真是吃不消。”
接着,像在掩饰难为情地抓起一个寿司。
既然老师指出“知性面”,身为落语迷的我就想提出他的“人性面”。
“圆紫大师也表演过《樟脑丸》吧?”
“是的。”
“也就是说,您也喜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