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空中飞马 织部的灵魂

发雷霆,只是不发一语地盯着天花板。

  辛苦的是富美叔母,不但得照料叔父,平时女主内的她,还要以主人的身份,决定沼田先生前来请示的事情,每天过得劳心伤神。冬日将近的那阵子,她受了风寒却勉强自己,结果引发肺炎,很快就过世了。

  当时,沼田先生在隔壁房间不经意听到富美叔母气若游丝地啜泣,却依旧柔声地说:‘真对不住,我年纪比你大,如果年轻十岁,就能再侍候你二十年了。’父母也带我去参加富美叔母的葬礼。仪式简单而隆重,灵柩抬到门口,外面正下着冬雨,父母要我留下来陪叔父。过一会儿,护士离席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叔父抬起左手招我过去。我将耳朵凑近他嘴边,他要我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富美叔母的和服,放进棉被中。他丝毫不害臊,说得理直气壮。我马上依言行事,将和服放在他身旁,替他盖上被子。然后我重新坐好,听着屋外的雨声。心想,那声音在异常遥远的地方,却越来越响亮;竖起耳朵仔细听,听着听着,我吓了一跳,那正是听惯了的海潮声。我回过神来,看了叔父一眼,发现他用左手将和服的边缘放入口中咬着,一脸遥望无垠远方的表情,仿佛要将和服撕碎般。

  不久,叔父二度中风便过世了,得年未足半百,四十有九。”

  11

  我叹了一口气。

  当时的少年,如今以年近七十的高龄坐在眼前,时光流逝如锁链般不绝,令我感叹。

  “我不太清楚织部的画像后来流落何方。那幅画的画风朴实,没有获得任何好评。不过,按照沼田先生的记忆,是和其他古董一起被某家制铁公司的社长收购了。那位社长的家在战火中付之一炬。所以,那幅画大概已经不在世上。这么一来,从前觉得那么可怕的画,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想再看一眼。”

  圆紫大师点点头,说了句“最后一瓶了”,又点了一瓶酒。

  老师一戴上眼镜,困惑地微笑。

  “唉,事情就是这样。明明是一幅画,梦中人物却以真实的形态出现……。这是个不合常理的梦吧?”

  “请问……”我悄声问道。

  “什么事?”

  “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你尽管问。”

  老师将酒杯就口,又说:“替学生解惑是老师的工作。”

  我一面整理思绪,一面发问:“那间仓库有上锁吗?”

  “当然。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上锁,也不想进去。换句话说,我不清楚实际情况。反正,看到仓库打开时,那些大大小小的锁已经解开了。唉,这也难怪。毕竟仓库里放的又不是一文不値的破铜烂铁,那是专为收藏贵重物品,特地建造的仓库。”

  “小孩子打不开吧?”

  “绝对打不开。”

  老师的表情渐渐变得愉悦起来。大概是对于这长年百思不解的问题,也令其他人伤透脑筋,感到些许痛快吧。

  “仓库是由那个沼田先生管理的吧?”

  “是的,他原本就是工作方面的总管,个性稳重深得叔父信赖。叔父在身体不听使唤之后,沼田把实务交给别人,以管家身份陪伴叔父,他总是左一句‘头儿’,右一句‘头儿’地称呼叔父。”

  “那位先生不可能说‘小朋友,有这种东西喔’,然后把东西拿给你看吧!”我也觉得好笑,越说越小声。

  “不可能,我刚才也说过了,那些古董搬出来晒太阳时我不在场。再说,我是从五、六岁开始做梦的。特地把织部的画从仓库里拿出来给这么小的小孩子看,然后再收起来,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老师的叔母也没有必要做那种事。”

  看来只好放弃这方面的推理,只能考虑在幼儿期看过某种形式。

  “这样的话,从老师知道织部切腹自杀这一点来思考如何?”

  我灵光一闪。

  “哦?”老师探身向前。

  “也就是说,就算五、六岁时没读过古田织部的传记,大概也看过画吧。那张切腹的画让老师留下了印象。”

  “传记是指?”

  “像是立川文库之类的书……”

  我只知道这套真田十勇士的文库名称。老师则一脸严肃。

  “着眼于这一点很有趣,而且符合年代。但是,我也不知道整套书的内容,而且织部的生平并没有被编成故事书。”

  老师对圆紫大师说。

  “怎么样?”

  “这个嘛……”

  圆紫大师转脸看我。

  “立川文库搜罗了玉田玉秀斋的说书内容,出版于明治末期,在那之前也有人将说书内容印刷成册。但是,如同老师所说的,织部的生平不太可能编成故事书。”圆紫大师说到这里,将盘中剩下的海带沾上芥末吃将起来,故意吊人胃口,有点讨厌。

  “假如看了完全无关的书而做恶梦的话,梦中人长得和那幅画一样也太奇怪了吧?如果对象是家康,就有某种程度的共同印象。”

  老师说道。

  “正因为是不太认识的人,出处有限不就更像吗?”

  “这么说倒是有几分理,但我看过的织部肖像都是独一无二的。有几尊织部的木雕,倒是一点也不像。”

  “既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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