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浴室的蒸汽停了,我想再等一会儿就回家。但在我下集装箱之前,玄关打开了,高町走了出来。
一开始,我喜出望外。啊,太好了。不用我说出口,高町就已经下了决心。决定在父母回来之前离开那个家,在玲子小姐那里或者其他什么更安全的地方得到保护。但事实并非如此。高町空着手,脚上穿着橡胶底的鞋。久违的外界空气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冷,她把披在身上的白色羽绒服的拉链拉到脖子上,带毛皮的兜帽遮盖着眼睛,她拖着蹒跚的步伐在水泥上挪动,径直朝我走来。
她在防火水槽前停下脚步,从兜帽深处瞪着坐在货物集装箱上的我,仿佛在说并不打算反复询问所以请小心回答。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的语气很冷淡,充满了敌意。
我毫不畏惧地回看高町的眼睛。“我在担心朋友。”
高町无奈地将视线落在脚边,嗤笑一声。“是谁拜托你的?”
“没有人拜托就不能担心你吗?”
高町深深叹了口气,抓住写着<防火水层>的红色标识杆,脚踩在水泥顶板上。“你知道我会说什么吧?”
我没有回答。高町跨过防火水槽,踩着低矮的杂草来到集装箱下面。
“担心朋友啊。”她嘲笑地说着,把集装箱侧面生锈的油漆剥落下来。“你打算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直到你不用我担心为止。”
“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高町用指尖用力打碎了脱落的油漆碎片。“一直待在这种地方会很碍眼的,你转行做地缚灵了吗?”
“你应该知道吧”我毫不胆怯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特殊身份派上了用场。你不能把我赶走。”
高町不高兴地抬头看着集装箱上的我,但没有反驳的余地的她挠了挠兜帽里的头。“被附身了可真麻烦。”
她似乎终于不再试图用简单的威吓把我赶走。高町把碎块扔在脚边,绕到货物集装箱门旁边,她扶起半埋在枯草里的一米左右的圆木,靠在门上。圆木潮湿朽烂。她毫不犹豫地以此为跳板,脚尖勾在门闩上,双手搭在锈迹斑斑的顶端,轻松地爬上了货物集装箱。
“啊,刚洗完澡。”高町掸着沾有水滴和生锈碎屑的手掌,嘟囔道。但她的眼神非常温柔,似乎充满了怀念。“大概是从小学开始我就爬到这里来了。那时候还没有这么破破烂烂的。从这里看向我家,会看见夏帆从二楼的窗户向我挥手……”一说出小夏帆的名字,高町兜帽下的眼睛里就泛起泪花,她把脸背过去“这里原本是别人家的田地,想必里面还有农具之类的东西吧。”她用脚尖戳了戳脚下的集装箱。“现在还好,夏天的话,会烫得无法触摸。”
我并不想听这些往事。高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虽然用兜帽和枯朽的厚重刘海遮住了眼睛,但近距离就能一眼看出,高町的双眼红肿,眼皮下面还浮肿着严重的黑眼圈。脸颊和脖子都变得形容枯槁,嘴唇干枯撕裂。
“脸色很难看。”我说。
“是吗,谢谢。”高町别扭地笑着回答。“但是,没问题的。”
“怎么也看不出没问题。”
“当然,我不会说我不伤心。”高町承认。但她显然是想通过承认其中一部分来尽快解决问题。“我都说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怎么也看不出来没事。”我咬住不放。“你必须更加珍惜自己。”
高町笑了起来,发出干巴巴的笑声,对我露出挑衅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当上我父亲的?”
“本来那个父亲应该说的,但他没有这么做,所以我说了。”
她仿佛一下子提高了警戒级别,盯着我的阴沉眼神更加可怕,之前的笑容完全消失“架知道什么?”
我想象着在亮着灯的客厅里放松的四条腿,以及其他关着灯的房间。“昨天的披萨吃了吗?”我问。
高町一脸茫然。“披萨?披萨是什么?”
“好像一共有三张,你记得配料是什么吗?尺寸是多少?”
“……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起来应该不怎么困难。”
高町短促地瞪了一眼,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为什么?”
“还……还没吃呢。昨天我不想吃,就让人给我留了一些。我正准备吃呢。”
“趁父母出门?”
为了平静心情,高町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吃是我的自由。”
“说起来,父母为什么要点高町不想吃的东西呢?”
仿佛要压抑自己的感情,穿着及踝白袜的脚趾使劲地用力。“没有时间闲聊了。”高町平静地说。“我不想让回来的母亲她们看到在她们离开的时候爬到这种地方的我,明白吗?”
“果然——”
她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了我。“总之,我想说的只是我没事,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我不会放弃的。”
“你不就为了听到这样的回答吗?”
“你现在应该立刻离开那个家。”我终于明确地告诉她。“在父母回来之前,不要拿什么行李。”
“离开家?”高町仿佛从未考虑过这种选择,小声嘀咕着,慢慢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