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山抱着日志和教材走下讲台,从前门走出去,僵坐在座位上的仲川未步和芦屋忍香慢慢地对视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确认没从高町那里听到什么。然后一齐回头看着坐在走廊一侧的富松德子,富松德子看着两人的动作,点了点头仿佛自己也一样。看到两人不知所措的表情,富松德子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迅速转身从后门奔向走廊。
“老师!”伴随着脚步声,走廊里传来叫住菱山的声音。
“啊”,在剩下的教室里,第一个开口的是乃田诺艾尔。“未步她们也不知道吗?芦屋也是?”
仲川未步摇了摇头,似乎还无法从恍惚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什么都没听到……”
“嗯。”乃田诺艾尔无聊地哼了一声。“真意外。”
她的口气就像在质疑自己和高町之间的友情,也许是这种口气惹怒了芦屋忍香,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夏帆——我知道高町的妹妹住院了……”
“妹妹?”原丸冈小组的男子立刻追了上来。“那么,死的是玖波的妹妹吗?不是外公吗?”
“对了,我在文化祭上看到过。”旁边的女生呼应道。“高町牵着一个低年级女生的手走在南校舍里。那个女生戴着很大的口罩,脸色确实很差,好像体弱多病。大概是她——”
“我不知道!”仲川未步像是要打断他似的叫道。迄今为止,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说过,而且她的双眼已经被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浸湿,被她的气势所压倒,所有人都沉默了。她用手指擦干眼泪,祈祷般地重复着。“我还……不知道。”
但是没过多久,富松德子就从走廊回来告诉了她事实。
“未步……未步?”
富松德子只呼唤了一次就沉默了,她和两人对视后静静地摇了摇头。这样就足够了。至少对仲川未步和芦屋忍香,还有我来说。芦屋忍香像是要克制自己的感情,在眼镜后面皱起眉头,富松德子则一脸微妙地紧抿着嘴唇。只有仲川未步呜咽着低着头,眼泪像决堤般扑簌簌掉下来。
开始上课了,仲川未步还在自己的座位上抽动着鼻子。第一节课结束之前,高町好像回复了富松德子代表三个人发的邮件。
“明天,要为小夏帆守灵。”
一到休息时间,为了避开同学的视线,她们三个人聚在教室后面商量着。会场在高町家附近的礼仪大厅。三个人决定傍晚在车站集合后一起前往。
“能告诉我那个地方吗?”
皆藤留美走了过来,跟三个人打招呼。
“留美也去吗?”富松德子警惕地问道。“不是因为是班长——”
皆藤留美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如果高町不希望我去那我也会放弃。”“我和她的妹妹没见过面,但她休息了这么长的时间,并非作为班长,我自己很担心高町。”
“如果是这样的话……”
富松德子向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得到沉默的同意后,把高町家的地址和大厅的名字告诉了她。
“一起去的话——”
“啊,不用在意。”皆藤留美拒绝了富松德子不感兴趣的提议,在笔记本上写下地址,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就回到了座位上。
“留美和高町——”
富松德子用眼神制止了芦屋忍香正要说出口的话。“算了吧。”
“……对不起。”
三个人都默默地目送着皆藤留美的背影。仲川未步的视线落在脚下,两人也跟着垂下了视线。“小夏帆……”仲川未步不知对谁发出的呼唤戛然而止。富松德子和芦屋忍香都无法接口,三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好想快点……见到高町。”
过了一会儿,仲川未步虚弱地嘟囔着,仿佛是现在能说出的唯一的真实。
小夏帆的守夜在县道边上的两层楼小葬仪厅举行。四方形的建筑物后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代表着前来的人们的心情,在入口透出的橙色灯光的照射下在十二月微阴的夜空中摇曳着暗影。
大厅里不断播放着曲调舒缓的背景音乐,音量很小。会场在入口右手边。中央有一座朱红色和金色装饰的长条焚香台,往里六七米左右安放着一具小小的——非常小的棺材,台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夏帆脸色苍白,天真无邪地微笑。
我看见高町坐在棺材旁边的椅子上。她好像已经这样待了好几个小时,她在身穿丧服的父亲的身边,弓着背,膝盖紧紧地闭合,对前来焚香台的人视而不见,握紧拳头,低着头。
我在公寓门口的停车场听到大人的谈论,小夏帆是上周四感冒的。无需多言,被母亲的感冒传染了。星期六病情恶化住院,身体不适仅一周后,星期五凌晨因肺炎导致呼吸衰竭去世。本来就缺氧的体弱多病的身体,再加上高烧和呼吸衰竭会直接被压垮吧——以哀悼过早死亡的表情发表推测的大人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
很明显,高町又认为全都是自己的责任。和两天前在PICU前看到的一样。不同之处在于拼命祈祷着康复和已经知晓祈祷没有传达。
过了一会儿,皆藤留美出现在会场时,高町在父亲的催促下抬起头,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前台,在墙边和她说了几句。但与毅然克制着草率的感伤的皆藤留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町就像想招供却不被倾听的真凶一样,就像只盼着被毫不留情地惩罚的服刑者一样,在枯萎着的黑发下无力地垂着头。
当玲子小姐穿着和末田仁守夜时一模一样的女士西装和项链来的时候,高町的反应也差不多。只有一次,当玲子小姐说“很辛苦吧”时,高町的表情慌乱到几乎要抱住玲子小姐浑圆的肩膀号啕大哭。但她拼尽全力忍住了,大概是因为父亲紧挨着他。她肯定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