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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下了楼梯并不打算缩短距离,高町她们也没有等待。我跟在母亲身后不远处——当时我还以为小千穗是末田仁的妹妹。但当我站在三分钟后到达的地方面前的时候,我终于知晓了一切。
高町和少女站在敞开的大门前等着母亲追上来。虽说是门,但不是一般人家的对开式大门,而是像学校或托儿所那样,沿着轨道滑动,厚重而又宽长的钢制大门。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托儿所或者说幼儿园,后来这个地区的孩子越来越多,搬去了别的地方,它就被整体转让而后重新装修了。当时虽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一看到门里面那片广阔的土地、占土地四分之一以上的菜园,以及沿着水泥墙呈L形建造的细长的两层建筑物,那并非普通的房子便一目了然。
门旁坚固的水泥墙里嵌着一块牌子。在建筑物透出的微光下,也能勉强辨认出上面刻着的文字。<柊树儿童之家-绿之家>
儿童福利院。那里就是末田仁生活过的地方。
被请进福利院后高町先去了一家大食堂,和吃完饭还没吃完的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打了招呼。虽然很多都是年纪比我小的人,但也有一个年长的成员。对高町来说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对几个初次见面的孩子,玲子小姐——当然,她也不是末田仁的母亲,而是福利院的职员——“仁的高中后辈”“特意来的”这么介绍着高町。
除了房间划分之外,孩子们不分男女不分年龄地被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千穗子因为母亲无法抚养孩子而来到这个福利院之后已经和末田仁住在一个小组里近两年了。她是初一学生,在光线明亮的地方下可以明显地看出从校服下露出的腿太过瘦削了,米粒形的小脸被脆弱的头发包裹着的样子让人联想到马尾草。
大致打过招呼后就被带到了职员用的地方,高町来到办公室里面的接待室,轻车熟路地坐在沙发上,小千穗坐在她身边,玲子小姐端来三个装了绿茶的茶杯放在矮桌上在高町的正对面坐下。为了不妨碍高町,我决定在入口附近的文件柜旁观察情况。
“今天谢谢你,特意为仁而来。”玲子小姐用轻松的语气说,用慰问的眼神看着高町。“很辛苦吧,听说被问了很多问题?”
“完全没事。”高町摇了摇头。“因为在高中和仁几乎没有交集,也没怎么说过话。对了,他最近在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嗯,他和往常一样很老实,据我所知。”她移动着视线“千穗她们也说没发现什么。”
“对仁君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他的默认色就是黑暗——嗯,因为很安静。即使在烦恼也不知道。也完全不说自己的事情。”
“是啊。”她的声音带着烦恼,像是在感叹作为职员的极限,血色饱满的圆圆的下唇扭曲着。“可是,那个是什么?听说他不久前就在学校引起了骚动,据说他杀了老鼠和猫……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完全不知道。”
“没有人发现是仁干的。大概,除了我以外谁都……就连我在听说猫的前脚被绑在一起之前也没怎么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告诉玲子小姐你们的话——”
“怎么说呢,就算知道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玲子小姐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汗了搔着缠着珍珠项链的短脖子。“事态也有可能变得更糟,老实说,我听了那个虐待动物的故事后松了口气。因为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对学生和在这里生活的其他孩子造成伤害。”她的口气与其说是为了安慰高町,不如说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在有像千穗这样的孩子的地方也许不应该说这种话,就算明白,但真的是,真的是有各种各样的孩子啊。”
“以前也有厌食症的孩子吗?”小千穗问道。
“啊,有啊。”玲子小姐用对比鲜明的柔和声音回答。“和以前的千穗一样,有个孩子吃完饭后身体慢慢长大,鞋子、衣服、内裤都需要新的,因为会给母亲增加负担所以就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那个孩子现在也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和母亲和好了吗?”
玲子小姐点点头。“从这离开,工作,自食其力之后。”
小千穗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未来,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笑容,目光落在身边的桌子上。“太好了。”她嘟囔着,然后想起正题抬起头来。“对了,仁君是怎么来这里的?好像是被父亲虐待了——我也从大家那里听说过。”
“都一起生活两年了,你没听他本人说过吗?不过,也有可能。因为是仁。”
高町感慨地说,玲子小姐明显不愿意说。察觉到这一点——或者是察觉到我也想知道——高町代替她回答。
“不只是父亲。”高町说。“母亲也是折磨仁的共犯。”
“妈妈也是?”
高町的话概括如下。末田仁的父亲原本是卡车司机。可是在他出生后不久腰就废掉了,从那以后就几乎瘫痪了。母亲提前复职,以合同工的低工资养家,但在母亲外出工作的时候,留在公寓的父亲完全没有照顾婴儿。下班回到家的母亲发现婴儿每天都饿着肚子,在脏尿布里哭个不停。这对婴儿来说是一件无辜的事,可就连疲惫不堪的母亲也渐渐疏远了对婴儿的照顾,为了让婴儿停止哭泣,不再给婴儿喂奶,而是把靠垫捂在他的脸上,或者在他的嘴里贴上纱布让他闭嘴。
“在那个时候,每次仁表现得不舒服父亲就会迁怒与对母亲并对其施暴。然后妈妈就觉得那都是仁的错。”
儿童咨询所第一次介入是在末田仁一岁半的时候。起因是父亲的暴力行为,邻居报警后警察赶到现场,引发了一场骚动,当时警方发现婴儿的左右衣袖被绑在一起,双臂无法活动。母亲解释说,因为孩子动不动就咬毛巾被和毛毯,所以“没办法”才不让孩子动双手。
“据说那是仁第一次被寄养在福利院。因为父亲说已经在反省了他马上又回到了父母那里,可是到了三岁的时候,又发现了父亲的家庭暴力,最后母亲向警察报案,父亲被逮捕了。从那时起,仁就在这里生活了。”
入所时,年幼的末田仁身上有多处瘀伤,成长缓慢,也会无意识地做出咀嚼动作。母亲主张对儿子施暴的是父亲想要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