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会说了。”
“真遗憾啊。”她毫不在意地说。“我刚才说过,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我接过话头,用还没完全摆脱被欺负的、有点生硬的语气说道:“我不符合高町说的模式灵。”
“你呢?”高町立刻问道。“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我没想过,也不怎么讨厌。”
“那么,架……”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叫了我的名字。那一刻涌向我的喜悦——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于长期习惯了孤独的我来说,这种刺激过于强烈过于凶猛,与其说是喜悦,起初只觉得像暴雨卷席后的洪水一样。以她为起点,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水流掀起,我感到潜伏于体内的胆小鬼被她奔腾不绝的生命力冲尽了,意义姗姗来迟地追了上来。按照幽灵的风格来说——简直要成佛了。
但两眼放光的她又开始了过分的嘲弄“幽灵也会乘坐电车移动吗?”
“就算是幽灵,也不能在空中自由飞翔。”我拒绝道。“既不能穿越时空,也不能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比电车更有效率地移动。”
“诶,没想到这么不方便。”高町像是想要引诱出什么却没能如愿似的,眼神微微一转,正好看到了左手袖口戴着的小手表。“那我就先走了,架还要一直这样悠闲地坐着吗?”
“为什么?”
“为什么——”高町为难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又马上把目光移回我身上。“是同一条路线吧?”
“同一条路线?”
“你不知道吗?说起来最近没见过呢。第一学期的时候我经常在早晨的列车看见你。”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高町和我走的是同一条路线,但我马上解释了她最近没有发现我的原因。“时间晚了一点。”我说。“我在可以勉强赶上上班时间的电车。”
“……原来如此。”仿佛第一次对我的困难感到同情般点了点头。“你把到学校的时间推迟了?”她用奇妙的声音说“早早地出发。”
在我们的路线上,赶上上班时间的最后一班是各站停车的普通电车。我如果不比高町和大部分学生乘坐的快车早二十分钟出门就来不及乘坐了。尽管如此,因为几乎没有这所高中的学生,所以还是这样比较安心。
“啊,是在中途的车站超车的那辆电车。”她发现这点后兴奋地说。“是停在反方向站台上的一列四节车厢。诶,你是坐那个的。”
“在最后一节车厢。”我补充道。最后一列下车时离检票口最远,所以睡过头、心急火燎的学生和从学校附近车站上车的学生都挤在更靠前的车厢里。
“回去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高町问道。“这就是你总是一直留在教室的原因?”
“就是这么回事。”
“是吗,很辛苦啊。”她的语气变得很形式化,像是在试探着时机。然后,她下定决心似的把书包重新挂在肩上,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就向门口走去。
我一边目送着她的背影,一边幻想着,如果和她在一起的话即使和很多学生坐在同一列电车里,或许也不会被强烈的疏离感和噪音所折磨。但她显然没有那个意思。我感到焦虑难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寂寞突然袭来,一桩绝无仅有的南柯一梦即将醒来。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都被现实的脚步声淹没了。
我的愿望成真了吗——走廊前的她在打扫用具的储物柜前回过头来。然后沐浴在走廊朦朦胧胧的逆光中说出了提案。
“关于文化祭的研究报告。”她说。“我们的课题,你愿意帮忙吗?”
我想起分配给高町的那个课题名字。“亚马逊的森林采伐——对吧?”
“对,反正架和哪个课题都没有关系吧?”
“话是这么说。”我并不感兴趣,想起了昨天高町和三个好朋友看着我的桌子时的表情。“其他成员都很讨厌我。”
“那倒是。”高町毫不客气地笑了。“所以,你瞒着大家来帮我不就行了吗?即使是同一个课题,也会有更细致的分工。今天说的你没听吗?我应该会把调查资料的任务分配给你……我不擅长做这种琐碎的事情,说实话我对这课题也不感兴趣。”
“所以你让我代替你调查?”
“我没说让你一个人做吧?我是在拜托你帮忙。其实你能飞到亚马逊去看看就帮大忙了,但那好像不可能。所以,放学后未步他们有社团活动和委员会,也不能和她们一起做,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提不起干劲就打道回府了。”
“我觉得就算我在,你也不会有干劲的。”
“嗯,这种可能性不能否认。”她爽快地承认,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唉,到时候再说——加油啊。”她毫不气馁地说着,背对着我,走到比熄了灯的教室更明亮的走廊上。“菱山老师不是也说了吗?那个……什么来着?感觉怪怪的——”
“灵活?”
“对,灵活。”高町满意地改口,抬起脚尖,转过身,消失在门的另一边。剪得和制服下摆一样长的漂亮黑发随风飘动,最后留给我的是仿佛要看穿我心脏上的答案的柔和目光。
高町离开后,我发呆了很久,没有离开座位。昏暗的教室里安静下来,我觉得一切都如同谎言。不过,刚才高町确实还在这里。
我盯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座位。在高町之前,这个座位上坐着谁完全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