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悲惨的老人。他是怎么学会操纵“创造的魔法”的呢?他称我为“恩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对他讲述的回忆唤起了他已经忘却的记忆。
我觉得他是想要创造却做不到。
自己只是忘记了而已,应该被创造出来的东西早已在那里了。
我面朝大海张开双臂。
“所谓‘创造的魔法’其实就是记忆啊。”
不久后,从泥淖的汪洋中浮上来一个巨大的东西,或者说是由泥塑造出来的东西更为妥帖。散发着光辉的白炽灯泡形成了一条光明的道路,从我们所处的瓦砾山下开始,一直延伸到海面上。许多路边摊、并排的松树、红色的鸟居以及来来往往的观光客的身影都浮现了出来。落下的雨水变成了雪花。
“这是吉田神社的节分祭。”
不一会儿,夜晚祭典热闹的动静就清晰可闻了。
我回过头去,只见图书馆长惊讶地注视着海面上的祭典。他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蹲下来摸了摸千夜小姐的脸。
她睁开眼睛微笑道:“和我说得一样对吧?”
“你还是不要动了。”
听完我的话,她轻轻点点头。
“我是从遥远的城市来的。很多人在那里生活,城市里有热闹的商店街和古老的神社庙宇。一到秋天,枫叶染红了群山。河上架着几座桥梁,我经常在桥上凭栏眺望远处的街灯。在那座城市里,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们的身影。我们是亲密的朋友。”
接着,我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漂浮在海上的祭典。
“图书馆长,千夜小姐就拜托你了。”
“你要干什么?”
“接下来,我必须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就在这夜晚的祭典里。满月的女巫应该也在那里。”
“我知道了,你去吧。”图书馆长说着揽住了千夜小姐的肩膀,“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我点点头,爬下瓦砾山,走进了夜晚的祭典中。
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声低语——你要丢下我们离去吗?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想,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我脚下踩着的砂石路和周围人群散发出的闷热感都令人觉得无比真实。烤焦糖、棉花糖、射箭摊的招牌、酱汁的气味……灯泡的光芒照亮着前路,飞舞的雪花使得前方朦胧不清。观光客们都穿着十分保暖的衣服,头上和肩膀上落满了积雪,他们仿佛蒸汽机似的口吐白气。
路边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男人。他身材不高,穿着黑色的西装,积在他银发上的雪花看上去就像撒在上面的白砂糖。我立马就认出了他是魔王。他像是在等着我来似的,微笑着指了指卡盒。
雪花静静地落在焦糖色的木箱上。
“这个世界的中心隐藏着谜团。”魔王像要解开谜团似的说道,“那就是‘魔法的源泉’。”
○
“这里很冷吧。进去里面说吧。”
说着,魔王走进了搭在路边摊之间的帐篷里。
“等等,千夜小姐受伤了。”
“你不用担心我女儿。”魔王说,“放心吧。”
帐篷里摆放着简易桌子和长凳,四周被暖炉的热气笼罩着。人们在灯泡底下摩肩接踵,吃着煎饼,喝着甜酒。魔王在板凳上坐下,把卡盒放到了桌上。
上了清漆的古旧木盒在灯泡的光照下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芒,就像是在对我说着“打开来看看吧”。
“操纵魔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那真的是魔法吗?”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可能都是你策划的。”
“我为什么要费这个工夫呢?”魔王微笑道,“是你用魔法开拓出了行至此处的道路,那就是创造出这个世界本身,其中包括你的同伴和宿敌。就连这个夜晚的祭典,不也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吗?甚至也包括正在说话的我。”
头顶上的灯泡就像发出警告般闪烁了起来。
“这里有两位魔法师,就是你和我。”
是魔王把我创造出来的吗?还是说是我创造了魔王呢?
被创造出来的世界翻天覆地地不断反转着。
魔王把手肘支在桌子上,纤细的白手托着脸颊。
“魔法这东西出人意料地不自由啊。虽然看上去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可能的,但那只不过是表象而已。我们试图操纵充满谜团的装置,结果不知不觉间却意识到是自己被那个装置操纵着。可是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们已经决定了前进的方向,只能像漂向瀑布潭的竹排一样随波逐流。”
我觉得之前似乎在某个地方也发生过同样的对话,是漂流到观测站所在岛屿之前的事情。
“来吧,你来打开这个盒子吧。”魔王把目光投向卡盒,“那就是你追求的东西对吗?”
我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满月的女巫、“创造的魔法”的源泉、学团的男人们追求的东西、世界的秘密、我自身的秘密……卡盒里装的是这些东西吗?如果这些都装在里面,那么魔王是不可能轻易将卡盒让给我的。
这是个陷阱,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