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习性与实践”店内陈设十分陈旧,唯有这扇门是最新型的。这是年长者经营的店铺常见的保全装置。在这个老人持续增加的时代,保全产业业绩长红。蓟一踏进店内,身后的门便无声地关上,铿锵一声上了锁。
店内光线昏暗,弥漫了浓浓的咖啡香。一缕香烟的轻烟自深处的座位升起。店内有三张桌子,每张都是装饰艺术风格的高级古董桌,摆在这家店内显得太过奢华。每张桌子各配有三张绿色兽足椅。墙上挂着诡异的画,随兴摆饰着黑沉沉的人造花和眼神阴沉、面孔半焦的古董洋娃娃。前方的木制吧台上,塞风壶、糖罐和不知谁带来的茶点随意摆放,凌乱的情状令人对这家饮食店的卫生感到忧心。但凌乱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这家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二,其一,店内密密麻麻堆着旧书,数量之多,就算所有的墙都改建成书架仍容纳不下,店内被发出霉味的大量书籍淹没,令人不禁怀疑这家店究竟是咖啡店还是旧书店,而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店内处处可见貌似妖猫、老态龙钟的老妇,她们或是席地而坐,或是靠在柜台一角,或是坐在椅子上拱肩缩背,各自以不同的姿势看书。
一名老妇膝上放着喜爱的马口铁人偶,或许是正好读到悲伤的段落,泪水晕开了勾勒眼眶的眼线。一名身穿和服的年长贵妇则是坐姿端正,抽着水烟,优雅地翻阅书籍。还有一个裹着棉袍、看似小说家风情的老妇,正在稿纸上振笔疾书。学者风味浓厚的眼镜三人组,在角落的座位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吧台内老板娘眯起眼睛,看着缓缓步入店内的蓟。这女人也是年近七十的老妇,银色的鬈发高高梳起,身穿贵族风的蕾丝衬衫,佩戴贝壳浮雕胸针,有光泽的粉颊显得十分年轻。她突然朝蓟发射橡皮擦子弹。
“喔!”
蓟敏捷地闪开,老板娘发出破钟般的笑声。她朝店内阴暗的深处唤道:
“红子!蓟学姐来了!你不是想见她吗?还念着学姐最近不知道怎么样了。”
“……蓟学姐真的来了?”
一个又高又尖的声音嘶哑地说。一个会令人联想到山姥姥的老妇自暗处缓缓站起。夹杂不少白发的头发自然留长,向左右散开,脸上皱纹密布,脸色黑红,穿着豹纹T恤和金属光泽的裙子。她虽胖得像根巨木,但浑身散发出一种幽默而讨人喜爱的气质。年纪一样也是将近七十。她瞪大日渐白浊的眼睛,张大没有牙齿的嘴,露出骇人的笑容。
“喔喔,真的是蓟学姐啊!虽然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不过真的好久不见了,学姐真是一点都没变。”
“红子?你也还是一样,精神这么好。”
蓟笑着走近这个酷似山姥姥的女子。这名老妇正是过去的伪王子、传说中的黑旋风乌丸红子。最早成家的红子,现在已是儿孙成群,在老街的大杂院过着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日子。蓟心目中永远的俊美青年士官,在五十年后的今日已失去她的美貌。即使如此,蓟仿佛看到幻影,依然在爬满皱纹的红子脸上看出过去华丽的容颜,记起对美丽的事物那不变的敬畏。蓟淡淡一笑,在红子对面坐下,对老板娘伸出两根手指,说:“两杯咖啡。”
“没问题。”
这家神秘的咖啡店“习性与实践”,是往日圣玛莉安娜学园里的异形少女,即读书俱乐部的社友所经营的。多亏中野百老汇低廉的租金,以及一名资产家千金的社友资助,十年前在此开业。异形少女毕业后一如蓟在演讲中提及的,她们或者因升学就业,或者因得到伴侣而各奔东西,但在走过女人忙碌一生的折返点,到了冲刺脚步减缓的壮年时期,她们又再度聚首。有些人是在车站的月台上重逢,有些人是在路上,有些人在书店里,还有些人是在咖啡店。虽然每个人都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但阅读这个共通嗜好却依然如故。一开店,耳闻风声的社友便众集而来,像过去在社团教室中一样,她们在此盘桓,时而看书,时而热烈讨论。
“蓟学姐,今天是最后一年的圣玛莉安娜节吧!怎么样?有什么不一样吗?l
听红子这么问,蓟耸耸肩。或许是因为历经沧桑,或许是因为几千忧患,红子对世事早已见怪不怪,但听到蓟接下来说出的话,她还是像被踢了一脚的妖猫惊跳起来。
“对了,社团教室所在的那栋大楼,刚才塌了。”
“……咦!怎么会?”
“不知道。太老旧了吧。不过,你看。”
蓟从公事包里取出读书俱乐部的社团纪录簿。四散在昏暗店内的老妇这下也都放下书本,中断讨论,在打盹的也清醒了,像怪物攀爬般缓缓靠近,惊叹连连。
“这是最后一个读书俱乐部社员,在最后一刻救出来的。那孩子长大后,也许也会找到这家店吧。她挺有意思的,把东西放进我的公事包就跑了。体形圆圆的,是个相当老实的孩子。”
“哦。”
一手端着咖啡过来的老板娘,找到自己所写的那篇纪录后,神情立刻变了。混和着咖啡香与怀念之情,一时间,店内被充满往昔气味的温柔寂静所包围。在店内一隅把弄马口铁人偶的爱哭老妇开口了:
“多说点那孩子的事吧,好像很有趣。”
“好啊。我听她说,她最爱的书好像是《红花侠》。对对对,那孩子还引发一场疯狂骚动呢。单枪匹马的,就干出了极具读书俱乐部风格的大事,好久没听说这样的事了。继承了我们以及圣玛莉安娜,不……继承了米歇尔精神的子孙,正该如此啊。”
蓟开始叙述这个故事,凑在一起的老妇或点头或嗯嗯有声地附和,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蓟花了不少时间才说完十七岁的五月雨永远引发的这场风波,她戳了戳那个将马口铁人偶放在膝上,衣着寒酸的老妇人——在昏暗中听到这些故事,念及五月雨永远的孤独,又流下黑色眼泪的我——轻声说:“你就把这些整理整理吧。”
我大吃一惊,像只被踢了一脚的妖猫惊跳起来。
“我?”
“是啊。”
我就像刚才话题中的主角五月雨永远一样,最讨厌出风头,甘愿终生屈居为平凡的旁观者,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