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哦,那个啊。今年的圣玛莉安娜节就快到了,可是从春天起,学生会就分裂为两派,这星期一直在吵要由哪一方主办。”
时雨把自友人“少女卡帕”听来的内部消息,告诉了社团的同伴。
长久以来以贵族院一党独大的形式营运的学生会,在今年春天发生了异变。突如其来降临到外面世界的泡沫景气,如异色洪水将全新类型的学生送进学园,也就是“扇子女孩”。几年前如爆炸般突然发迹的新兴暴发户的女儿,一个接一个进入原来由贵族名家千金、大企业高官子女、知名学者子女等聚集的学园。扇子女孩几乎都是从国中部或高中部才入学,大学也多半选择就读外部的学校,由于在学园里只停留短短三年或六年,被视为“奇妙的旅人”。她们的外表与少女乐园格格不入,头发留长染色,刘海吹弯。就连清纯的奶油色制服也加以变造,改紧腰身,加上垫肩;鞋子也不是平底学生鞋,而偏好有跟的漆皮皮鞋。即使因违反校规被修女追着跑,也不当一回事。朝会上赞美诗从不用心唱,总是对嘴应付。也就是说,她们是畸形儿。照理说,她们本应悄悄待在边疆,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毕业的,但时代之风吹向了这些奇妙的旅人.短短呼啸一阵,外面的世界这时挥舞起写着“利库路特”(注:利库路特案,日本战后最大的贿赂案。一九八九年利库路符集团前董事长江副浩正涉嫌贿赂有影响力的政治家及新闻界。此事件导致当时执政的竹下内阁总辞,日本政局动荡。)的革命旗帜,单打独斗的自民党结束了一党独大政权,德国的柏林围墙也岌岌可危。过去曾坚信永远不变的概念一一被推翻,透过电视报导出来。这世界会变?不会变?泡沫经济的私生子,手持红、黄、紫扇子的扇子女孩在学园走廊上昂首阔步,在学生餐厅里高声喧闹,过去对贵族绝对服从的平民学生,渐渐开始模仿她们。将制服改紧,将刘海弯弯吹起,书包里暗藏着取代护身符的扇子。就这样——据时雨从“少女卡帕”那打听到的消息——春天的某一天,扇子女孩的三名代表带着入会申请书,造访了学生会。
“听说新闻社赶到时,旧校舍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上已经展开一场大乱斗。学生会的那些高一生为了阻挡她们,使出擅长的日本拳法,没想到竟遭到这三人的扇子攻击,一一被打倒,结果不小心让她们成功入侵。学生会不得不收下申请书,让她们入会。贵族院众人原以为只要视而不见就行了人谁知这三人死不认输,拚命吵着要提案。一下子说要废除弥撒,一下子说要拆除圣玛莉安娜的铜像、禁止偶像崇拜,还说要把餐厅改建成大型迪斯可舞厅,说要挂起镜球,……”
“迪斯可舞厅?为什么?”
“一定是想改变世界吧,就像她们的父亲一样——这是我朋友卡帕的说法。可是……啊!”
窗外又传来巨声,读书俱乐部社员探身出去。Nikon相机的快门声如枪声般连珠响起。“喔喔!她们把贵族院赶出来了……”“真有一套。啊,是镜球!”“不得了,她们一步步在执行学生会六本木化改造计划……”“我听到电音舞曲了,有人在挥扇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社员擦着眼镜呻吟地说。平民学生大声欢呼,抛下社团活动聚集在旧校舍,身上穿着清纯的制服,脚上是白袜子和学生鞋,配合着大肆播放的电音舞曲跳起舞来。她们从书包里拿出怪诞的原色鲜艳扇子,或红或绿或紫在春日的学园乱舞。就连穿网球装的、穿体操服的,也一同跳了起来。圣玛莉安娜铜像仿佛害怕被拆除的命运,在春风里咔哒咔哒地摇晃,宛如即将被年轻的革命政府推翻的独裁者铜像。露出永恒暧昧微笑的圣女媲美大佛规模的铜像,已如风中残烛。
“这是春日的风波。”
时雨担忧地低声说着,喝了一口凉掉的红茶。清子抬起头来,以冷淡的语气叮咛:
“六月的圣玛莉安娜节,八成会惹出更大的风波。你们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我知道。”
时雨点点头。
“……不过,我倒是不讨厌那些为了恶搞而参与政治的人。”
她低声这么说完,窗外传来一阵格外响亮的欢呼,连社团教室的墙都为之颤动。
春日风波狂风般横扫圣玛莉安娜学园。如今,学生依出身渐渐分为两派。在餐厅里、教室里、走廊下,暗藏扇子、制服贴身的革命派,与故态依然的贵族派尴尬地互相别过脸,也不交谈。
放学后的社团活动也一样,同一社团分裂为二,纷争愈演愈烈。倒是南方怪人,即读书俱乐部,则与这场争闹一概无涉,简直到了出奇的地步。她们与中央保持一定距离,屏息静观情势变化。这是社长高岛清子的决定,社员们默默遵从行事慎重的清子的计划,唯有一人,长谷部时雨,她耸耸肩,开玩笑抱怨:“清子,你太胆小了。”然后一派悠闲地梳起头来。
圣玛莉安娜节前夕,学园更加扰攘不安。在电音舞曲震天响、人数持续攀升的扇子女孩疯狂乱舞中,这一年的王子选拔揭开了风波的序幕。那三名不唱赞美诗、占据学生会、为改变世界不断提案的扇子女孩之中,有一人报名竞选王子。由于服饰特征太过引人注目,一开始旁人无法分辨三人,便以扇子的颜色绿、紫、桃来区分。而两名高二生之中,紫扇女孩外表尤佳,具有冰山美人的气质。后来她获得平民学生支持,以些微差距击败了今年呼声最高的戏剧社高二生。贵族们还在震惊不已,挥舞紫扇、身穿改造制服的美少女已经登上王子宝座,在平民的欢呼与毫不停歇的电音舞曲中跃上舞台,跳起胜利的啪啦啪啦舞。其余两人,二年级的挥舞绿扇子、一年级的挥舞桃色扇子一同狂舞,体育馆陷入疯狂状态。身穿高雅套装的校友来宾一个个像戴上了能剧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虽有若干爱起哄的来宾受到年轻人的感化,忍不住也跳起舞来,但绝大多数的校友都是蹙着眉快步离开。
“各位同学,现在难道不是改革学园的好时机吗!拆除铜像,禁止偶像崇拜,还有最重要的,王子我要提案的是,学生会选举!我们应该亲自选出代表我们的政治家!那种只有特权阶级之子才能掌管政治的烂社会,我们立刻合力破坏掉!”
尽管声音几乎被电音舞曲所掩盖,王子仍挺胸疾呼。平民们边跳舞边点头附和。在体育馆外观望的时雨,戳戳清子。
“你觉得呢?”
“一定会被抹杀吧。顶多十天,不,她们能活上十天就是奇迹了。……喂,你可要小心,别去瞠浑水。”
“……我知道啦,清子。喔,卡帕很拚嘛。”